第87章 第87章

朝起的雾气蒙蒙散，方能见得人影。太阳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仿佛隔着一层黑纱似得，令房间里的事物勉强有个轮廓。

单人床上睡着的人影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内灰蒙蒙的，叫人觉得灵魂与世界参差隔着一层，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天旋地转。

山崎雪落静坐了一会儿，方调整好自己对身体的协调性，至少以不熟悉的人的视角看她，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她看着房间熟悉的布局，明白自己被太宰治又扔到他那个小房子里去了。山崎雪落睡醒后，隔着卧室门的客厅里有人察觉到山崎雪落的动静，呼吸短暂停滞半秒，随即便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山崎雪落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上。木质地板的凉意透过脚心往她骨头里钻，她扫了眼地板，没找到拖鞋的影子，索性放弃。光脚走了几步，打开将两个屋子隔开，仿佛是切割了两个世界一样的门。

门打开的时候，两个世界互相连接，变成了一个。

沙发上有道人影躺在上面，少年人的身体不算太高大，但窝在这个小小的三人沙发上仍觉得委屈，一双腿翘起来，没个落点。

他仰着身子躺下，呼吸平稳，一动不动，仿佛还睡着。

山崎雪落凝神看了太宰治两秒，对他明明醒了还装睡的举动不置可否，往前走了两步，跪坐在茶几前，摸黑从桌面上拿了个倒扣的水杯，茶壶里的水是凉白开，隔了夜，没有温度。

凉水倒进茶杯里，水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非常明显。山崎雪落举起水杯放到唇边，冷水还没喝进肚子里，手腕便被在场的另一人握住了。山崎雪落抬头，隐约能见到他冷冰冰的身体轮廓，他晚上就睡在沙发上，此时充当被子的黑色长风衣已经因他有些粗暴的动作落在了地上。

“你要对我的私有财产做什么？”

山崎雪落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水杯已经从她手上被拿走了。两人指间碰触时，相互都能察觉到对方手指寒凉的温度。

“照顾人这件事，我真的不擅长。”太宰治意有所指，说话间，他将冷水倒掉，重新开始烧热水。仗着对这个房子内摆设的熟悉，不知什么缘由，太宰治没有开灯。

天又大亮了一些。清晨的时间格外短暂。

水烧开的间隙，太宰治的视线又落在山崎雪落光着的脚上面。这次不等他说什么，山崎雪落已经非常自觉地坐到沙发上，将脚离开与地面的接触。“我知道，我不会对你的‘私人财产’做什么。”山崎雪落平静地说。

太宰治没再说话，呼吸的频率也不曾改变，一如既往若即若离的态度。或许是阳光太暗，或许是掩饰太好，他一闪而过的目光躲闪没有被山崎雪落察觉。

水烧开后，太宰治用热水将茶壶倒满，又用茶壶倒了一杯到茶杯里。茶杯被倒了半满，氤氲着热气。太宰治颇有生活气息地将茶杯塞进山崎雪落手心。“捧着吧，凉了再喝。”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不管山崎雪落做什么反应，将那件掉在地板上的风衣抖了抖，扔在山崎雪落身上，自己转身往卧室里去了。

“砰”的一声，门又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卧室里没再传来其他动静。山崎雪落想，他也许睡着了。

山崎雪落扭头，看向房间一角。那里原本没有任何东西，现在已经被昨天采购的衣服堆满了。看着那些衣服，山崎雪落神情有些恍惚。哪怕是跟在兰波身边最自由的那四年，她也没有感受过像这样一般的，正常人似得的生活。

就宛如糅杂了人间烟火气，就宛如她短暂的自由时光，就宛如她像件宝贵的陈列品被束之高阁，被需要的人买下来后，终于得见天光。

就宛如一场人间梦境，虚幻的不可思议。

山崎雪落从衣物堆里翻出一件普通的女式白衬衣，和一件黑色的修身九分裤换上，她又从衣服堆里翻了翻，从某件黑裙子上拆下一根装饰用的黑丝带充当发绳，将头发简单挽在脑后。

临出门前，她从沙发上拎起那件黑风衣披上，动作轻微地离开了。

“咔嚓”一声，是客厅那道门关合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山崎雪落出门的动静被放到最小。

雾气散了，暖黄的太阳光已经可以照亮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太宰治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山崎雪落离开的身影，仿佛对一切已经有所预料。

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方位，山崎雪落走路的动作顿了顿，扭过头去。太阳照在玻璃上折射出略微刺眼的橘光，而窗后什么都没有。

她不认为那是错觉，但也不认为自己有回去的必要。

“山崎雪落”死了，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她要找到另一个罪魁祸首，将危险彻底扼杀。

“军方。”山崎雪落记得那个男人曾说过的话。自己身上还有未解之谜，她的灵魂转移是“山崎雪落”一手操纵，只为了最终经历过无数次锻炼的“灵魂”拥有更加强大的，可以抵抗山崎这个姓氏的异能后遗症。

可“系统”的迷惑未解，主线攻略人物为什么是“太宰治”这个迷惑也未解。

她不可能带着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呆在太宰治身边，过一些所谓的“正常”生活。

“山崎雪落”最初的设想是正确的，如果她能有些耐心，等到自己回来，她会拥有一个坚韧又强大的灵魂。但事无如果，她死了，自己阴差阳错得到了自由。

这自由叫人欣喜，这自由也叫人恶心。自己是“山崎雪落”的一半灵魂，自己的本质就是不可更改的“恶心”。

山崎雪落有些厌倦地思考着，灵魂是那个女人的领域，“系统”能鉴别一切的能力说是异能也解释的过去，可有疑点。身为赤西鹊时，“系统”鉴别出的人物名称有误差，而这个误差更像是因为“信息录入”未曾更新造成的影响。

而那些无法显示的人物名称，大多数是来自贫民窟的孤儿，他们的出生与死亡不确定性太大，而那个男人与另一个“山崎雪落”的合作终止之后，这种信息录入就不可能再进行更新了。

即使是信息残缺版本的“系统”也藏着太多秘密，在自己是个无知无觉的实验品时，这种秘密不算什么，可当自己成为“人”醒过来后，为了消灭这个秘密，那个男人所在的势力不会叫自己活太久。

“抓走”继续进行实验是一种解决方式，“灭杀”消除信息泄露也是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