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信任
我摆过头。
萧暮雨坐在我身边，柔和的神态配上柔和的语气，“好了，什么都别想了，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再上床躺会儿。”
我震惊。
他是如何当作无事发生的。
我神色严肃，道：“世子爷，还请您高抬贵手，告知我的伙伴如今身在何处？”
萧暮雨无言。
片刻后，他开口：“你放心，我没有伤害他们，包括……付观南。”
我笑笑，“你承认了？”
他道：“我早便跟你说过，不要有太多好奇心。你藏的钥匙、藏的钱财、如何逃出的王府，我都知晓，只是不愿说出，平白无故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你不该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他说罢，自腰间掏出一副耳环，伸手放在我眼前。
我记得这副耳环，便是我在客栈里当了的那副。如今看来，当时自以为聪明的壮举实则是本蠢账，萧暮雨确然一直拿我当猴子戏耍，道一句凡尘俗子原竟比神仙更多几个心眼。
萧暮雨将手伸到我面前，“收下吧，我送你的东西，不希望你如此不珍惜。”
我不动。
萧暮雨叹口气，“你于我误会过深了，收下我便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也许到时，你会对我有所理解、有所改变。”
我盯了他半晌，开口道：“放桌上吧。”
他顿了顿，照做。
——
萧暮雨口中所讲的故事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以为他是恶人。
他却道自己是善举。
其实，早在两年前他便得知存在易怪市这一地方，因为朝廷与其牵连紧密，恐危害朝政，他被指派去处理这件事情，跟随他的大黑胖子实则为他的助手，一直为此事瞻前顾后。而在这两年里，他发现易怪市之中竟还与普通拐卖人口存在不同之处，里面涉及许许多多鬼怪之事，故他费力寻了白头老道以应对情况。
如此周旋了两年时间，萧暮雨终于成了易怪市的大主顾，他借与之生意往来的原由打探幕后之人，在前几日终于得偿所愿，却被我三人跟踪，恐计划被打乱，遂让老道出手。
我眨了眨眼。
“是真的。”他道，“我所买下的怪人皆进行了医治，能走的早便放走了。只是可惜，虽捉住了那幕后之人，我却总觉那人并非真正操纵棋盘之人。”
他仍沉思。
我道：“我要出去。”
“为何？”
“你早便骗过我一次，我要相信你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他点点头，道：“好，你要去何处，我陪你。”
——
备了一辆马车，我差人出城门。
萧暮雨问我要去何处。我只道：“去找个人，问他些事情。”
马车内一路无言。
一炷香时间，马夫敲了敲车壁，道：“世子爷、李姑娘，到了。”
我自帘内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张纸条和一块碎银，道：“麻烦您交给前面摆摊子的那位先生，让他给我回句话，银子是报酬。”
马夫应了跑去。
“你想打听易怪市的事么？”萧暮雨开口道，“现在这件事只在秘密审讯，尚未在坊间传出什么消息，你问恐也是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我闭目养神。
问，自然是问对的人。
我问的是个江湖百晓生。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虽是夸大了些，可通晓世间的隐秘之事确是实实在在，想必那易怪市这般奇闻轶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不一会儿，马夫又敲敲车壁。
我伸手，纸条夹在两指间，拈开，白纸黑字，寥寥数语。
萧暮雨皱眉盯我。
我将纸条塞进袖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若真放了那么多被拐人口，为何独独留下了我，扯那些谎。”
他知我信了他。
萧暮雨松了口气，瞥开头，掀起帘子朝外望了望风景，道：“你很奇特，我在见你第一眼时便知道你绝不是普通人，这种不普通过于吸引人，我想将你留在身边……其实，我派人调查过你，在你说的那个南方县城里，只是结果实在让我不敢相信……”
他转过头，扫视我的脸，“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被打量的心虚，不知道他打听到了什么，一个没了法力的神仙，一个诓骗夫君与之私奔的女子，还是一个老不死而后返老还童的怪物？
我道：“我，就是李阅秋。”
萧暮雨点点头，“好。”
马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我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萧暮雨紧张兮兮。
“为何叹气？”
“……百晓生收费真贵。”
——
回了小屋。
萧暮雨不再锁住门窗，他道我身子弱，便在王府里休息数日，若是休息好了，此后去留皆由我。
我道了声谢。
他将一碗粥放在桌上，仍旧是夹着淡淡花香的清粥，似乎仍旧是他亲手熬制，而后，他转身离开。
“萧暮雨……”
他回身，“何事？”
我开口：“付观南，他……还有那位年纪轻轻的道士先下在何处？”
他眼眸神色失了一瞬，“你放心，我将他们安置在客房之中，眼下他两人还没醒来，若是醒了，我便差人来通知你，你去瞧便好……”
我欣喜道谢。
萧暮雨却未接我这声谢，转身阖门，急急走了。
我手持汤匙，搅搅清粥，不禁陷入深思，怎么两个大男人比我昏得还要沉，到如今都几日了？
——
夜深。
小丫鬟替我点了安神香。
白日里恍如一梦，我躺在床榻之上，方觉得踏实多了，困意袭来，身子软绵，我陷入梦里。
梦里，是一片黑。
黑中倏尔闪出一道白影，看那轮廓，依稀是个女子，身姿婀娜，长发飘飘，只是无言站着。
我道：“你是谁？”
她头歪了歪。
“你是谁？”
“我么……”
“对，你。”
“我叫……元姗……”
我猛然一惊，呼吸急促。
身子摇摇晃晃，我努力睁大眼睛，是一片红。不对，是有东西蒙着头，我伸手扯下，便看见自己处在一顶轿中，轿子摇晃，伴随着一阵唢呐声响。
我心一惊。
低头，手中是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