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下雨了
巨大的双腿缓缓脱落，八根蜘蛛腿般的金属肢体延伸开来，支撑着庞大的身体离地而起，莹白色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在炮火的攻击下泛动着阵阵涟漪，巨大的金属复眼闪烁着蔚蓝色的光芒！
“不！”
“这不可能！”
所有人纷纷发出了绝望地呐喊！
“该死，失败了吗！”站在钟楼里的楚帆锤了墙一拳，恨恨地骂道！
“滴，电路损坏，重启系统，紧急启动二阶段灵能回路……”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中，追击者身上环绕的能量护盾表面隐约有蓝光流转。
“不好！”顾远终于反应过来，“所有人，隐蔽！”
可惜，他的提醒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滋咻！”无形的精神冲击波以追击者为中心向周围释放，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笼罩在内！
距离较近的人直接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而距离稍远的战士们也是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在清醒与昏迷的状态之中挣扎！
半透明的能量盾瞬间消失，追击者也是直接从火力的压制中挣脱！
八只有力的金属节肢带动着追击者从那个被无数炮弹炸出来的巨大坑洞中爬出，它看向了楚帆所在的钟楼，复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靠！”楚帆爆了一句粗口，毫不犹豫地扔掉手里的反器材狙击枪，向窗户撞去！
“哐当！”
“咻！”几乎就在楚帆破窗而出的下一秒，耀眼的等离子射线已经射入了足有两层楼高的钟楼中。
“轰！”高温的等离子射线与固态物质接触演变成了威力强大的粒子束爆炸，狭窄的通风口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释放这么庞大的内能，这使得这种巨大的破坏力转化为了惊人的二次大爆炸，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整栋钟楼都被爆炸所产生的烈焰吞没！
“队长，小心！”楚帆落地还没来得及卸力，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跑来！
“天宇？”楚帆没反应过来，刚刚站稳就被冲过来的苏天宇一把推开，而在这个过程中，一对风铃也从他的口袋中掉出！
“轰！”一枚炮弹在楚帆刚才的位置，也就是苏天宇所在的位置爆开，熊熊烈焰直接讲这位有点傻乎乎的年轻战士吞没！
“轰！”楚帆虽然被苏天宇一推躲开了爆炸的中心区域，但在爆炸的冲击波的巨大推力下依旧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砰！”在一道巨响中，楚帆的背部重重地撞击在一根水泥柱上，他感觉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使他动弹不得，但他依旧强撑着扭头看向了那片被硝烟笼罩的区域。
硝烟消散，呈现在楚帆眼前的只有一具躺在地上地焦黑尸体……
“不……”
“滴！”追击者的激光武器瞄准了楚帆的脑袋，所有人几乎都能预料到他脑浆四溅……不，是瞬间汽化的情形了……
都结束了吗？楚帆的脑海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他想起了数年前为救他而死的未婚妻，想到了在追击者的伏击下牺牲的战友，把希望留给他而独自去面对黑暗的乔熏，最后，还有刚刚牺牲在他面前的苏天宇……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这么多人死去，我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斗？
没有大灾变的世界真的能实现吗？还是说，那只是一种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呢？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结束吧，不用再背负这种沉重的包袱，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楚帆缓缓闭上了眼睛，静等死亡的到来……
“滋！”
“砰！”
在一道电流声以及紧随其后的爆炸声中，楚帆睁开眼，看向了来者。
“墨白？”
来者正是墨白，他在发现这里的动静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正巧看到刚才那一幕，立刻扣动扳机，用电磁炮中止了追击者的攻击。
“你不该来的……”楚帆喃喃自语。
“少废话！”墨白骂了一句，“你不行是吧，你不行我来……”
还没说完，一道蓝白色的激光突然朝墨白射来，他连忙横刀挡在自己面前！
“轰！”携带着大量集中能量的激光束直接轰击在灵能刀表面，并和上面的灵能发生了反应，转化为威力巨大的灵子爆炸！
墨白直接被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推力推的倒飞出去，直到撞倒了一面破墙后才停下，无数水泥瓦砾直接将他掩埋！
“我们战胜不了它的。”楚帆摇摇头，“我的兄弟们就是死在了它手下，而我却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
“你在说什么呢？”从废墟中爬出，右手紧握着因为灵能耗尽而变得黯淡的灵能刀，将刀尖插进被炸坏并露出底层泥土的路面，墨白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楚帆面带迷茫，这一路，无数战友伙伴的牺牲本就不断地在他心中叠加阴翳，他不知道队友们都在追击者的手下死亡后是什么支撑着他来到这里，现在，他的最后一个队友也死了，为了救他而死，他痛苦，他自责，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个可悲的世界，这个可恨的末世啊！
楚帆看清了，结束灾难，终结末世，这条看似光鲜的路周围堆积的却是尸山血海，这条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下去。
两人沉默着。
良久，墨白打破了寂静。
“因为无数牺牲却依旧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以感受到了无力的绝望吗！”
“所以呢？”墨白的脊背缓缓挺直，“放弃吗？落荒而逃？”
“……”楚帆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默默无言。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吗？”墨白的话引起了楚帆的注意。
“你知道吗？”墨白深吸了一口气，“死神小队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亲手葬送的！”
楚帆愕然地看向他。
“在最后的那一次行动里，有叛徒出现了，但我们不知道是谁！继续按照既定方案我们必死无疑，任务更是遥遥无期。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撤退已经成为奢望。
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无视那条不知躲在何处的毒蛇，继续硬着头皮执行任务。
二，抛弃所有可能是叛徒的成员，并继续执行任务。
毫无疑问，在那种情形下，第二个选择是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我放弃了他们。”
墨白的语气令人胆寒，“找不到叛徒，那就不找，我放弃了整个小队来换取那成功的唯一可能。
全都死了……没有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任务成功了，代价便是死神小队的全灭。
我上了军事法庭……”
墨白停顿了一下。
“和你一样，我也失去了最值得信赖的伙伴，甚至都已经不被龙国承认了。
我也曾怀疑过自己。
那些兄弟死亡的情形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与梦中。
但是我注意到，直到死前，他们的眼光里都满是对我的信任！
他们相信自己的死是有意义的，他们相信我会连同他们的那一份一并背负！
说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到这里，是为了他们？”
楚帆点点头。
墨白摇头，“错了，恰恰相反，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同伴，而是因为我自己想来。
我想，我能，我来，仅此而已。”
“我不懂你的意思。”楚帆茫然。
“你忘了吗？”墨白笑了，“我们之所以登山，不是因为其他人也在登山，而是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我是一名求道者，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的目标从未改变过！”墨白的腰杆渐渐挺直，“同伴的牺牲只会成为我的助力，让我更加坚定自己正在走的路，而非阻碍，为了前进，我可以不择手段！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站在这里，那么，扪心自问，你，又是为何踏上这条艰险的攀登之路呢？你，是为何站在这里？弱者被世界改变，强者改变世界，你是弱者，还是强者？”
我，为何站在这里？
恍惚之间，他的脚下似乎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往远方的路，这条路看不到尽头，路的两段则是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楚帆茫然的注视着自己手心的鲜血。
为了什么？
月城似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军人的天职，身为守护者的荣耀吗？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似乎……都不是吧。
渐渐的，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个被幸存者们称之为审判日的那天。
他抱着心爱之人早已冰冷的身体在废墟中痛哭的一幕。
失去理智的他质问坐在一旁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以他能力，如果早一秒开枪的话，她就不会死了吧。
对此，那个男人的回答是：“没有绝对命中的把握，我提早开枪也不可能对那头攻击你们的怪物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反而会将你也置于危险的境地，结果便是一个也救不了。”
“那你就能把她当成诱饵，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头怪物杀死吗？”他据理力争。
但那个男人仅仅是一句话便击溃了他的精神防线：“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救她呢？”
他呆住了。
是啊，归根结底，他自己也只是个没用的懦夫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别人呢？
弱者只能默默承受，只有强者才有能力改变，这，就是这个残酷末世的唯一真实啊！
缓缓的，对着她已经冰凉的身体，他跪了下来。
转过头，他捡起一旁地面上满是鲜血的匕首，将锋利处对着自己的脖颈。
“如果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残酷的话，那么，恕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了。”
就在他抓着匕首朝着自己颈动脉划去的前一秒，突如其来的一脚将那把匕首踢飞。
他惊愕的看向那个男人，对方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着。
“愚者被世界改变，智者改变世界。”对方问，“你想成为愚者，还是智者？”
“这种问题，对我而言还有回答的意义吗？”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脸上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破破烂烂的长裤上端露出血肉模糊的大腿，三道暗红的爪痕格外触目惊心“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是吗？”
“拿着！”男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支墨绿色的药剂。
“这是什么？”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神情呆滞地问道。
“你的第二条命！”男人将药剂与注射器一并递给他。
“是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欣喜，他麻木地看向她倒下的方向，“把它留给那些在险境中搜救的军人们吧，他们比我更需要它。”他的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潭无波的湖水。
“你连死亡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男人问。
“我这种人，还配拥有第二次机会吗？”他苦笑着说。
“你觉得自己是哪种人？”男人问。
“一个懦弱，胆小，连自己的挚爱都无法保护的垃圾罢了……”他回答，随后又自嘲一笑，“既然都是垃圾，是哪种又有什么区别吗？”
“垃圾也好，人也罢，既然存在，那就有其价值，世界上没有垃圾，只有被放错位置的宝藏。
同理，世上没有完全的废人，只有自甘堕落的颓废者！
没有人生来便是强者，山，就在那里，不会靠近也不会远去，你需要的不是多强健的体魄，而是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还有作为男人的勇气的话，那么，站起来，接过它，去攀登吧！”
男人朝着楚帆伸出手，那根药剂依然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沙沙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楚帆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钩住钢筋的那对已经满是裂痕，却依旧随风摇曳的的风铃头饰。
这是！
楚帆的手颤抖着朝着头饰伸去，这一刻他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他真的很怕风力突然加大把头饰吹走，或是一发炮火落在附近将之震碎……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任何意外都没发生，尽管颤抖，却依旧稳稳的抓住了那对头饰。
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心中静静躺在那里的头饰，楚帆默默攥紧手心。
就在此时，她临死前最后看向楚帆的表情出现在了楚帆的脑海，楚帆惊讶的发现那张美丽的脸上竟没有一点恐惧或是绝望的神情，有的，只是对他的最后一丝期盼。
然后，那张脸变成了乔熏，变成了苏天宇，变成了一位位牺牲者……五官不同，外貌不同，但那副满是期盼的神情却是如此相似。
抬起头，看着对方伸出的那双满是茧子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楚帆伸出右手，抓住了它……
“轰！”一切回忆都如同梦境般破碎，当楚帆回过神时，一切都已消失，他看到的，只有墨白望向远方的背影。
“吧嗒！”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楚帆脸上，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摊开手看向掌心。
“下雨了啊！”与此同时，墨白也抬起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是我们的空军，援军来了！”空中传来了飞机的声音，躲在废墟中幸存的战士们纷纷欢呼起来。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无数战机极速飞来！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温压弹、燃烧弹、凝固汽油弹等等，各种类型的炮弹被倾泻在追击者头上的能量盾上，灰黑的硝烟几乎将其淹没。
而就在这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墨白手中那把明明已经耗光了能量的灵能刀仿佛是感受到了墨白的战意，居然开始重新散发出光辉！
“你也在渴望战斗吗，伙计！”墨白也感受到了手中蕴含着庞大能量的战刃，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既然如此，那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