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团队
“话说回来，你不是一向将利益看得比什么东西都重吗，加入德雷温也是，脱离他们也是，按理来说，凭借你的本事，离开温城应该不是难事，你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反而是加入了温城保卫战？”墨白问道。
“那你们呢？”月城笑了笑，咽下口中的食物，反问道，“你们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那不一样！”墨白皱眉，“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责任，但你可不是！”
“照你的说法，只有军人才能保家卫国咯？”月城撇了他一眼，“而且别忘了你已经被除名了，墨少将！”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有什么好奇怪的。”月城的视线紧盯着火堆，“这里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国家，我的故乡！”
“你说的没错，我总是以利益为行事准则，但那是为了生存，生而为人，总该有一些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不然，人与牲畜又有何区别？”
“况且，”月城摇摇头，“德雷温绝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也并非为了名利这种东西加入与退出的，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德雷温集团真的就只是一群疯子，恐怖分子，或是资本家所组成的利益集合体，那么它又凭什么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我看不透你。”墨白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故事，真要了解每个人的过往的话只会使你陷入迷茫，因此，无需去探究，只要坚定自己的目标就好，况且……”月城一脸神秘道，“我也不是什么都没给自己的祖国留下。”
“是什么？”
“秘密，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是吗……”墨白的双眼直视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墨白，接着！”一把长刀扔入了墨白的怀中，他接住长刀，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
“堂堂极限单兵总需要一把合适的近战武器吧？好钢总得用在好刃上嘛，虽然比不上以灵钢为原材料的灵能刀，但也聊胜于无吧。”月城笑道。
“想什么呢，极限单兵可不是指如同电影里超级英雄一般的超强个体，而是指一个有着强大核心，能够在极端环境下完成各种看似不可能完成之任务的作战单元啊。”墨白哭笑不得。
“无所谓了。”月城随意道，“不过这把武器倒是挺适合你，毕竟你的灵能刀都碎了，那就将就着凑合用一下吧。”
“唰！”随着一道清脆的出鞘声，锋利的刀身上闪过一道寒芒！
“通过电能使其在战斗时不断保持高速震动，从而产生强大破坏力的超频震波刀吗？”墨白的眼底划过一道精光，“你在哪找到这玩意的？”
“你猜！”月城微微眯起眼。
“不说算了。”墨白笑了笑，“好刀，我就收下了，多谢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怎么了？”墨白看向刚好回来的楚帆。
“搜寻物资与侦查的小分队回来了。”楚帆回答道。
“小分队？”
月城思索了一会儿。
“在一开始的预计里，先驱者小队的任务执行过程将是迅速而短暂的，因此他们携带的物资大部分是武器弹药，口粮带的并不多。
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军方与感染体争夺温城的控制权失败，带着民众撤离市区，吸引感染体们的主要目标消失，先驱者小队所承受的压力是原来的数倍，任务也变成了持久性作战，原来的食物自然是不够了，不仅如此，小分队的任务并不仅仅是搜寻物资，还承担着探路的作用，而现在前面的情况暂时确认了，他们当然也就回来了。”
“白副队长！”
“副队长好！”
刚刚带着小分队回来的副队长白秋林朝着每个对自己打招呼的队员点头，然后将食物分发给众人。
“老三呢，怎么没见着这小子？”随着自己白秋林一起回来的队员白天力啃着面包左顾右盼，“话说怎么感觉人少了很多？”
“阿冷，有看到耗子吗？”白秋林对着叶冷问道。
“死了。”叶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白秋林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这时，顾远“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2028年……月……日，先驱者小队遭遇敌方作战单位全自动作战机甲‘追击者’，最终我方付出巨大牺牲成功将其击败，梁东生、石起迪、徐军、宋利嘉、齐枫、王彪、白浩，以上队员为了完成任务，履行自己的职责，壮烈牺牲！”
白天力手中的面包“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死一般的寂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秋林的手都在颤抖。
顾远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抱歉，秋林。”顾远抬头看着对方，右手手指默默攥紧，“如果不是为了我，彪子和耗子也不会……”
“……”白秋林沉默着，他的目光幽深得如同一潭看不见底端的池水，注视着顾远的眼睛。
“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良久，白秋林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突然间，白天力大笑了起来，笑得很癫狂，很绝望。
“什么狗屁任务！”白天力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说什么战局走向的关键，居然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女孩，真是好笑，我是真搞不懂，这个任务的下达者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白天力，你这是在……质疑伏羲的命令？”叶冷惊愕。
“我就是在质疑他！”白天力大声痛斥着，“什么信息生命，什么中华意志……我现在甚至怀疑，现在的这个被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掌控的龙国还是不是我过去认知中的承载着我的美好回忆的故乡！”
“你别激动……”叶冷安慰道，“命令是伏羲直接下达的没错，但他也清楚这个任务的执行者九死一生啊，这次行动并非强迫性的，可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是认同了伏羲的说法不是吗，你在来之前，应该就有承担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这又怎么样？我是怕死吗？”白天力大喊，“我是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为了来到这里，我们付出了多少？”蹲下身体，白天力掩面痛哭，“耗子，老唐，小林，还有我的弟弟――耗子……”
“都死了，死了这么多人，可我们得到了什么？”白天力的声音沙哑，“我们一无所获，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个u盘，也算是成果，可那是我们的成果吗？那是楚帆墨白他们从米歇尔科技里带出来的，击败追击者也是，我们牺牲这么多依旧是失败，但墨白他们几个人轻而易举就成功了，那先驱者小队来到这里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拯救那个女孩也是，让墨白楚帆月城他们三个去不就行了吗，我们这么大目标除了扯后腿还有什么意义？”
“轻而易举？”楚帆怒了，“你懂个屁，你根本不在现场，对真实情况又了解多少？
你光看到我们四个人进去就死了一个，而先驱者小队的分队全军覆没，那你知不知道下面具体情况是如何的？
你问墨白，要是没有分队的坚持，他能不能拿到那个u盘？”楚帆看向墨白。
“……”墨白平静地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楚帆声嘶力竭地驳斥：“更别说要是没有米歇尔科技里那个少女的帮助，我们几个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两说，可她最终结局如何你知道吗？她本来能活下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我……”说着说着，楚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撑地。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楚帆仰天长啸。
他不愿流泪，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十一年前就流干了，但现在，他又要感受到了那种想要嚎啕大哭一顿的冲动。
“好，那就算分队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彪子和耗子的死也是为了胜利。”白天力语气里带着一些嘲讽，“但老唐呢，那些在路上被变异体和丧尸杀死的人又如何呢？”
众人默然无语。
“抱歉各位，我不畏惧死亡，但我不想死得毫无意义。”白天力摇头，“自入伍以来，我就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成为守护家国的防线，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七年前的第二集团军一样，成为上级错误命令的牺牲品啊！”
提到远征军，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七年前，由于上级的失误判断，新龙国的第二集团军竟跨越了整整七座未收付的超大型城市救援位于数座未收复城市包围中央的燕云市，最终，不仅燕云市的幸存者没能成功救援，就连第二集团军都被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来的尸潮包围，在进行为时三天的突围行动宣告失败后，全军覆没，就连空军都被遍布天空的飞行类变异体击毁，幸存者仅有寥寥数人。
之后，龙国最高委员会对此次战役进行总结，而最终该命令的直接下达者“伏羲”主动承担主要责任。
这是新龙国创立以来“中华意志”第一次出现战略失误，也是唯一一次失误。
但这次失误真正使新人类明白，即便是信息生命，也并不能保证每次抉择的正确。
“告诉我，各位……”白天力的视线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扫过，“你们认为先驱者小队继续前进，还是正确的抉择吗？”
场面鸦雀无声。
“阿力，闭嘴！”白秋林斥责道。
“大哥！”白天力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混蛋！”阴沉着脸，白秋林站了起来。
“给我……”右手慢慢握成拳，“闭嘴！”
“砰！”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把白天力打懵了。
“砰！”还没回过神来，第二拳便已经砸在了白天力的胸口，他忍住疼痛刚想还击，白秋林的一记鞭腿便已经将他扫倒在地。
白天力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只是一脸麻木地看着对方。
“呼~”白秋林大口喘气着和他对视。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过？”白秋林语气冰冷，“王彪、耗子、秦离、林雨霖，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拉进小队的，我难道不悲伤，不懊悔？”
“他们又难道不痛苦？”白秋林的食指指过在场每个人，他说道，“是，谁也无法保证伏羲命令的正确性，事实上，七年前的那场战役也证明了伏羲并不能永远正确，可事到如今，我们又能怎么选？”
“阿力，没有人能做到永远完美，信息生命也一样。
黑暗时代后的幸存者们歌颂人类的伟大，认为人类文明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认为尸潮不堪一击，认为手握热武器的我们应该胜利，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一直与怪物正面作战的我们还不清楚吗？这寥寥无几的属于人类的空间是怎么来的？是我们用血与泪，用刀，用牙，一点一滴从怪物口中抢过来的！而在这个过程里，真正无时无刻地支持着我们的，唯有伏羲！
我不允许你置疑伏羲，不是因为伏羲有多么神圣多么不容亵渎，而是我们都是因他而站在这里的！
倘若我们退缩了，那么那些牺牲的兄弟呢？那些兄弟用生命让我们得以前进，你把他们的付出，他们的信任，他们的追求……你把这些当成了什么？”白秋林的目光紧盯着对方，“经过这十一年的发展，如今的人类，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面临感染体只能被动挨打的种族了，这一战，将成为一切的转折点，我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哪怕这一线希望再荒诞，再渺茫，我也绝不容许它从我手中流失，我会用生命去争取它，因为我相信，一切牺牲都会是值得的！
空气中鸦雀无声。
“阿力，你真的觉得，伏羲派出我们来执行这个看似荒谬的抉择是错误的吗？”就在此时，顾远开口了。
白天力看向他。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我不会逼你。”顾远摇摇头。
“我有我的坚持，但我不会强迫你们！”顾远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众人都面面相觑。
“虽说军令如山，但我相信每个走到这里的人内心此时都已经有一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大山，我又如何忍心再逼迫你们呢……你们如果害怕了，退缩了，那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们，真的！”顾远的眼中带着一抹悲哀，“没关系，即使你们全走了，也没关系，那是你们的选择，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喂……”一直保持沉默的墨白在此时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顾远面前，“我问你，如果说，我们真的，全部都放弃了，离开了，那……你怎么办？”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的话……”顾远低下头，沉思良久，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也无所谓，我会独自继续执行任务，直到，任务完成，或者，在前进的路途中永远倒下！”
所有队员都惊愕的看向他们的领袖，这群千挑百选的战士一时竟不知所措了起来。
“又在自说自话……你这个家伙！”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叶冷的语气里带着愤怒，“你怎么总是这样，总喜欢一个人逞英雄……”
顾远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我们可是……一个团队啊！”叶冷注视着顾远的眼睛，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从一路上走来，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不是吗？再说了，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吗……即使明知这条路可能是死路，我们也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吧？”
“阿冷……”顾远沉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一时都醒悟过来。
是啊，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呢？
“大家……”他的视线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扫过，却发现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无数双不同的眼神中，有的却只是相同的坚定。
顾远不禁笑了，笑得很开心。
然后，他的面色一肃：“全体都有，立正！”
“士兵们，还记得入队时的吗？”
“啪！”先驱者小队的所有队员瞬间站起，整齐的敬礼声格外响亮。
“我们从不畏惧黑暗，因为我们的身后，便是光明！”所有队员都齐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