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娇滴儿滴、滴滴娇的美人儿
第二日,楚归荑早早地醒了,也可以说是一夜未睡。
房门在里面被锁死,一直到巳时,房门才被打开,这时三笙齐齐迎上来,余笙将一条项链递到了楚归荑面前,楚归荑本能地退了退,没看清那项链一眼,便转身道:
“赶紧去,还给他。”
说完,眼泪又不自觉地蓄满了眼眶。
这泪,许是为着此生冗长,将来再难与之见面,难免哽咽而落。
三笙不知楚归荑为何这样,以前这两人还好好的,怎么这一日,两人都像是抽风了呢?
不过三笙见着楚归荑这般,也没敢多问,余笙便拿着项链出去来到了青丛山下的奇门遁甲阵外,果真,沈辞一行人还未动身。
等余笙走近马车时,没有那股掺着药气的奶香味儿,沈晚舟眉头一松道:
“我最怕她亲自来还,那样我就拗不过她了,幸好,她让你来了,那证明,她心中还有一丝犹豫的吧……带回去,让她收好,我相信她日后会来帝都的。麻烦你转告她,我会成就一个盛世邀她共赏。”
说完,等了一上午的一行人在午时,动身了。
随行的有非烟;青丛山上的厨子、山下的侍卫;还有沈晚舟浓浓的愁绪……
他也本是内心饱满沸腾的人,可难免喑哑沉默。
余笙将项链带了回来,这时楚归荑才开始仔细地看了那项链。
项链由黑色牛皮编成,血凤玉坠两旁伴着冰花芙蓉玉雕花,简单华贵。
不一会儿,老家主一行人便进来了,众人明明都想好了评判之词,但见此情貌,都遏制住了这种天生的欲望,这种未经他人事先评他人的欲望。
在老家主眼中,楚归荑这个女儿仿佛是在避世与入世间举棋不定,让人心疼。
在姜灯舟眼中,楚归荑这个徒儿在药理上天赋极高,在情爱上一窍不容通。
在怀信守真眼中,楚归荑这个姑姑像是懂了很多事理,又好像是不通一丝人情。
……
在之后的光阴里,楚归荑与爹爹侄儿致力于完成《神州录》、学习药理。
在楚归荑十二岁时,收到了由非烟替沈晚舟送来的一把金钗,据非烟说,今日的少年郎连同上将军隐藏锋芒、积蓄实力。
而那少年郎,白衣之下,集聚了刀枪剑戟,斧钺刀叉等十八般兵器之伤。
十二年期已到,非烟每隔三月便回一趟青丛山指点楚归荑武艺,而此时的非烟已是这片云泽大陆上第一位女校尉了,而沈辞战王府变为了将军府,大权,也慢慢地交给了战神之子沈怀瑾这一少年小将。
楚归荑跟随妖孽师傅学医,由非烟指点武艺,又三年过去了,楚归荑手中又有沈晚舟托非烟送来的一盒红豆,眼看着楚归荑及笄礼与怀信守真的及冠礼便到了,这十五年来,以前那群娃娃都长大了。
这十五年来,楚归荑始终没给沈晚舟回过一封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些人、一些事,也该出现了……
楚归荑自己将自己的生辰定在惊蛰天,原是因为自己父亲极喜欢阳和起蛰一词。
由于云泽大陆上男尊女卑,故此,男子冠礼要比女子及笄礼更为繁琐。
而楚归荑的成人礼便只在青丛山上进行,笄礼由楚归荑在青丛山上混吃混喝了十五年的妖孽师傅主持。
(迎宾)、就位、开礼……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笄者揖谢、礼成。
楚归荑带着一根玉兰青簪缓缓起身,她未施粉黛,肤如软玉凝脂,眉若远山之黛,神态悠闲,一汪清澈的剪水秋瞳目不斜视,更添了几许清雅高华的气质,薄唇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她就像个冰雪化成的灵物,冷艳逼人。
一身青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腰间玉坠衬得她亭亭玉立,脖子上戴的血凤玉坠平添一丝冷艳。
没想到这师徒二人待在一起,越长越像——
姜灯舟是美艳勾人的凤眼,楚归荑是时美时冷的瑞凤眼,生气或是傲视他人之时,便出现下三白眼的模样;
姜灯舟是细长的眉,楚归荑也是细长而又带有锋刃的眉;
姜灯舟是带有唇珠的薄唇,一笑勾人如桃花,楚归荑也是薄唇,一笑瘆人如出刀刃;
……
两人站到一起,看不出姜灯舟年过半百,倒真像是兄妹一样!
老家主为楚归荑拟字为“还淳”。
《淮南子·齐俗》有言“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浇”,意思是淳厚的民风被破坏轻薄得乱七八糟,纯朴的民性被破坏的支离破碎。
此言恰逢天下现状,故而,老家主为楚归荑拟字为“还淳”,期望不言而喻。
众人皆由楚归荑带头戏谑怀信守真成人礼时怕是无人敢来拟字,就因着起名需族中族长,男子拟字需外族望者,可放眼这云泽大陆,威望能超过老家主的,根本没有,就算是皇帝有心赐封号,也得问问帝师楚延卿的意见。
“啧啧啧,你们看我徒儿这绝世容颜,这还得多亏了我这十五年来小心呵护调养这张脸蛋儿。”
楚归荑的妖孽师傅又在此时蹦跶了,由于今日日子特殊,便没人和他斗嘴。
的确,楚归荑活过一次,知道女孩儿皮肤的秘密,再加上自家臭美的妖孽师傅,这十五年来督促保养,这一世,楚归荑的确比前世漂亮得太多了。
但妖孽师傅口中的绝世容颜的确让楚归荑汗颜,所谓什么绝世容颜、第一美人,也只不过和平常人一般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放在人堆里都是凡人,只不过楚归荑由于练武,这身高在世家女子堆中还是有些打眼的——足足有七尺三寸!
老家主看着眼前的女儿成年了,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怀信守真与三笙看着眼前的姑姑、名头上的小姐成年了,心中也只是高兴。
第二日是怀信守真两人的成人礼,这天,大家都早早地散了。
怀信守真收拾收拾了东西,晚上便回到了南望山,此时,南望山正被一派活跃的气氛所笼罩。
而青丛山上,老家主登上阁楼,望向了南望山的灯火,欲说还休,将栏杆拍遍……
“爹爹可是在思念怀信与守真二人”楚归荑不知如何安慰,只知楚延卿此刻仅仅需要有人陪在身旁便好,于是只在一旁独自沉默不语……
“唉,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说完,便沉默了……
……
楚归荑心中一直都感谢着楚延卿的。
冒着天下人耻笑收她为义女,忍受诟病,“爹爹,谢谢您,为我以后铺好了那么多路……”
“没什么谢的,还淳不也凭着《神州录》将我秣陵楚家扬名立万了?”老家主玩笑般地说道,咽下一口苦涩之气,柔和慈爱的目光徐缓落在楚归荑身上,唤道:
“还淳,若是日后你出去要闯一番成就,秣陵,便是你的退路……”
楚归荑早就清楚秣陵楚家在云泽大陆上的地位,秣陵楚家与云泽大陆同岁,七百年的绝对世家,无人敢惹,名号早就是响当当的了。
若是自己日后一无所成,旁人也断然不会耻笑,所谓退路,不过是能保全楚归荑性命的势力罢了。
父女二人会心一笑,眼底净是苦涩在如云般涌动……
楚延卿早些日子便知道了,过了十五年,时机到了,楚归荑长大了,不能再困住她,她该出去了。
……
第二日,南望山一片祥和,家丁张灯结彩,南望山上的两位小姐也替自家兄长操办。
两位小姐都长得清绝柔美——
大小姐霓旌身着一席柔蓝色雪纺千水云裳,一双灵瞳氤氲着一层薄雾,朦胧飘渺,碧波醉月,对上一眼便使人心神荡漾,她周身呈现出一种空灵之美;
二小姐璟雯身着一袭水蓝色广袖雪纺纱裙,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周身呈现出一种灵动之美。
两人是双生子,也都长了楚归荑三岁,但见着楚归荑也都礼貌地唤了声“姑姑”,随后,楚归荑与霓旌璟雯二人便在正门处笑脸相迎来观礼的宾客。
秣陵楚家避世三十载,但威望却不减当年,好不容易碰上秣陵楚家两位公子行冠礼,各世家都争相来贺。
被迫营业、“职业”假笑的三人苦苦支撑,看着山下“不绝如缕”的人,都在心中暗自叹气。
“沈少将、曲校尉到~”
三人心中不解,互相看了看对方,秣陵楚家避世后从未与朝廷再有联系,怎么今儿来了两个朝廷的人?
楚归荑辈分高,只霓旌璟雯向那轿撵福了福身,道:
“不知二位可有请柬或是拜贴?”
“本校尉自是没有,但沈少将却有老家主亲自派人送来的请柬。”
一阵飒爽又熟悉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楚归荑一抬眼,见非烟与她口中的沈少将已站在自己前面了“楚家姑姑,给。”
楚归荑眉眼微动,收了请柬:
“沈少将、曲校尉,请~,霓旌璟雯,带二位贵客进去,既是老家主亲自下的帖、请的客,可千万别怠慢了。”
一旁的沈怀瑾沈少将看着眼前清冷淡雅的女子,容色清寒,如一朵傲然于枝头,含蕊轻绽的玉兰,气质清新出尘,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俗气,仿若九天玄女。
顿时,刚毅的脸上浮动起一丝柔情,悄悄地与非烟说道:
“难怪我表弟牵挂啊!”
非烟听后,黑着一张脸,显然并不认同,反问道:“呵呵,是呀?”
眼看着宾客尽数落座,冠礼已准备妥当,楚归荑正想离开,一阵声响便又传来了。
“四殿下到~”
一时间,风云似乎在涌动,暗流似乎在沸腾。
楚归荑柔肠百转,慌乱难以止息,耳畔听着有关沈晚舟的一切——
“四殿下?云衍!!!”
“皇上唯一的嫡子,怎么也来了?”
“楚家难道是要重新入世了?”
“唉,你们不知道?这楚家曾救过四殿下的命!”
“……”
……
一阵热议仍旧在内响起
楚归荑慌了,自己现在该如何面对他呢?
楚归荑还未想到对策,那人,便从轿撵中出来了。
一袭月白色的华锦衣裳似有月光在细腻地流淌,腰间只挂了一块血凤玉佩,远远望去,那人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不由一呆。
他那眉眼,温润如画,眸里一派清明斯文,实则夹带着一层暗涌的心绪。
他气韵高洁,如谪仙一般……
未敢久久凝睇楚归荑,只觉闻到她身上气息便觉心安。
“楚家姑姑,这是请柬。”
楚归荑收下了请柬,眼中未起波澜,只是澹然浅笑,不卑不亢地道:“四殿下请。”
楚归荑冷冷地走着,身影有着决然的意味。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小青狐,长大了~”
耳后飘来的“小青狐”让楚归荑心绪翻涌,自己压抑了十五年的情愫,就这样被沈晚舟这般轻轻挑起。
而只有沈晚舟自己才知道,这声“小青狐”叫得有多不容易。
楚归荑听来,眉目间冰雪陡然消融,柔和诚挚的光华在其间流转,又念及身后那张温润如玉、清雅如茶的少年郎。
沈晚舟这十五年来,可谓是爱惨了楚归荑,但沈晚舟有时看着楚归荑对这份爱如此迟疑、拼命地想甩开,沈晚舟有时竟会因自己对她产生了困扰而想放手,但沈晚舟又怕她后来遇到的人对她不好、不如自己这般爱她。
于是沈晚舟不管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发生,都一如既往地对她,站在她不远处等待她愿意。
他缺的,只是一个时机,一个楚归荑调转心意的时机。
而楚归荑,又何尝不是呢?
身后这位谪仙般的人儿,犹如帝都囚徒、皇城困兽。
他是皇上嫡子,又有帝都两位上将军支持,看似风光无限,可他身上的伤和小时候中的毒便可说明一切。
如果当时楚归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凭着秣陵楚家的威望,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如此一来,楚归荑是毫不犹豫地伤了他……
楚归荑不想再看见他濒临死亡的模样了,而楚归荑面对他时,不知为何,总会敏感自卑,仿佛自己原本就是配不上他的……
但也许,楚归荑以理智克制欲望,爱不上沈晚舟这个人,什么都可以是借口,哪怕以爱之名为他万般考量。
两人隐藏着心绪,脸上挂着礼貌的假笑,面上的平静之下,所隐匿的,永远是灵魂深处无休止的波澜……而被□□埋藏着,驱使着这一青一白两个身影迈入了宴席。
两人身姿颀(qi)长(修长、高),步入宴席时,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出言亵渎眼前这一双璧人……
“参见四殿下~”直到老家主发声,众人才回过神来跪拜。
“老家主、姑姑、姑父快些起身,今日来的是晚辈云衍,诸位都不必如此多礼。”
少年郎依旧声线温软,若流声(流啭的乐曲声)般悦耳,“侄儿身体抱恙,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还望姑姑、姑父勿怪。”
少年郎拱了拱手,谦逊有礼,温润如玉,唇边泛着一抹明润的笑纹。
惹得世家女子投来一束束热烈的目光。
楚归荑觉得被这目光灼得难受,便敛了气息,退去了后花园。
老远,就听见了莺莺燕燕的娇笑声,花花绿绿的世家女子们围着一抹红衣正谈笑风生……看着自家妖孽师傅年过半百,还顶着一张妖孽容颜在这儿招惹小姑娘。
楚归荑正想冲出去“手撕渣男”,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非烟拉走了她:
“看,给你寻的成年礼!”
在一处假山里,非烟拿出一把乌金匕首,“乌金匕首长得一般,但最是锋利,鞘你日后便自个儿找找,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没等楚归荑回过神来说一句话,非烟便着急忙慌地没了人影,楚归荑想着非烟如今是校尉了,事务繁多也是正常,便也没怎么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