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第211章 秦臻
伏安顶在众人之前,正对上秦臻的气机,心中竟忍不住发寒,不知为何,竟对眼前这面无表情的青年生出几分畏惧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能够有一种随时都会被这人灭杀的危机。
然而他身后的几人,却是议论纷纷,更有一名女修越众而出,指着秦臻斥道,“你这人真是好生霸道!既是机缘,自然有德者居之,凭什么被你们独占?!还敢对我们动手?莫非是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之后见秦臻在这样的言论中也是声色不动,却没有半分动作,便认定这人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得意地看了看身后众人,便向着秦臻的方向飞去,口中笑道,“看样子,你还是有些世情的,只要……”
伏安一介散修修到了元婴,本就见多识广,然而此时见这女修竟然敢自行前进,不知为何便生出几分惊惧之意,眼见得秦臻的目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机,心中一紧,急声道,“等一下!”
他话音刚落,便见得眼前一片耀目的白光,光芒之中,一道匹炼般的剑光贯空而至,伏安下意识地往那女修的前方出剑,便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他的身形竟然被一片冰寒无比的灵力冲击出了数丈,之后他却是来不及调息,只向着那剑光交汇之处看去,便见得两截女修的尸体正在从高空坠落,而一个茫然的元婴却是在半空飘荡了一瞬,便被紧接而来的一道剑光搅得粉碎。
见到这般情景,不提伏安眼中一缩,其他人也是突然没了声气,看向秦臻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恐惧。
将一名元婴修士说杀便杀,这样的手段太过骇人,然而便是做下了这般,那俊美无比的青年的面上,依旧是一丝表情都没有,反而是手中的长剑一转,继续指向众人的方向,又一次冷道,“退后!”
退后退后退后!除了这一句,莫非这人便没有旁的好说么?伏安简直就想要骂人了,然而方才那女修为他做了一个榜样,却是令他知晓,一旦越界,只怕这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想到这里,他却是拱手道,“道友好狠的手段!”见秦臻眼中一冷,他就心中一寒,硬生生转圜道,“今日之事,却是我等鲁莽了,然而既是机缘,却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道友莫不如分润一些,我等只要些皮毛也可。”
他说完这些,便等着秦臻讨价还价。今日天戈城之变,他之所以能汇聚了这么多的高阶修士前来,便是打着捡便宜的想法,这么些高阶修士,便是如今看起来遭受了重创的天戈城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眼前这两人罢了。然而等了许久,竟然还是没有等到任何动静,伏安便不满地看向秦臻,却见得这人半点儿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这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节奏啊!
伏安这一次,真是有些怒了。
他虽是散修,然而却是元婴修士,一般二般的小宗门都要将他当做大爷般供着的,何时受过这般屈辱!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勃然变色道,“这般看来,道友是执意与我等为敌了?我劝道友还是考虑清楚,免得到时有个万一,枉送了性命!”他这一行人中,光是元婴修士就是近十位,这样的阵容,灭一个小门派都是足够了,更何况是这看起来孤立无援的两个元婴!
贪婪地看了一眼那金光闪耀的禅杖和那明显是元神的老僧,伏安的目中便是一闪。
果然因他这番话,方才被秦臻气势所摄的众修士都又开始议论了起来,正待伏安准备要挑个人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小子时,却见得自那天戈城中,又飞出了一名青年,却是飞到了离秦臻不远的地方后,皱眉向众人看来,沉声道,“这是在做什么?”
越沧海方才发现这里的不对,眼见得秦臻与一群修士对持,众人的表情不善,便赶来相助。他却是晓得秦臻这人的性格的。俗话说咬人的狗它从来都不叫,秦臻这人想要杀个人什么的,从来都不会废话,方才那女修便是例子了,然而这群人到底人多势众,越沧海也担心秦臻吃亏,便冷道,“在我天戈城的地界儿,各位前辈想要做些什么?难道是要与我天戈城为敌?!”
将越沧海如此,伏安便在心中猜测着,笑道,“这位道友是?”
“在下越氏少主越沧海,”越沧海淡淡地说道,接着一直一言不发的秦臻,“这位是靖元宗秦臻秦真人,他身后的,是凌云宗的罗天峰首座真人墨沉舟!各位若是执意要与我等为敌,若是有个好歹,可千万不要后悔!”
他这般却是威胁了,而那些修士在听到秦臻出身靖元宗时已是一惊,再听到了他护住的人是凌云宗的墨沉舟,都脸色骤变。不提秦臻在与簌玉阁的争斗中已然是名声大振,便是那墨沉舟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女在与沐阳宗的争斗时,在常州搅风搅雨,简直就是天翻地覆。便是如今,常州诸宗都是闻之色变,手段酷烈到了极致。如今竟然撞到这人的手上,真是下场堪忧。
见这些修士脸上一阵忽青忽白,越沧海便松了一口气。他不怕旁的,就怕这些修士贪心太过,不然不会一上场便将自家的名头全数报了出来以作震慑。如今天戈城中的高阶修士都已然力尽,若是这些修士都不愿善罢甘休,只怕又是一堆麻烦,想到这,他便脸色一缓,劝慰道,“虽然各位方才已然冒犯,然而看在各位前辈远道而来,我却是愿意为我这两位好友作保,只要各位就此退去,便既往不咎如何?”说罢便征询地向秦臻看去。
秦臻却是对这些都无所谓,他全心不过是护住墨沉舟,至于方法如何,却是无关紧要,如今见众人紧张的目光向着他看了过来,却只是重复道,“退后!”
如果又可能,越沧海真想一口老血吐出来给秦臻看看,他如今却是也感觉到如方才那伏安一般内伤的感觉了,只觉得秦臻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除了这一句,他还能说句别的么?然而此时,他竟然还能勉强撑出了一丝笑意翻译道,“我这好友的意思,只要各位不再上前一步打搅沉舟,那么一切都可以作罢!”见连同伏安在内众人的目光都十分的不信任,他实在是隐忍不住渴望地向秦臻看去,“秦道友,你说是不是?”
或许是越沧海的目光太强烈,秦臻微微敛着目迸出一个字来,“可!”
有了秦臻这话,心中忐忑的众修士便都呼出了一口气,之后伏安却是与众人传音半晌,这才笑道,“方才我等,却是多有冒犯,承蒙秦道友体谅。”他向着脚下一扫,却是试探道,“早就听闻天戈城中富庶无比,能否让我等在此……”
越沧海还在那里震惊秦臻说话的简短呢,心中刚刚感叹了一声墨沉舟也不容易,这么几十几百年地相处,凡事都是这么简练的对话,正常人真是处不来呐,方想到了这里,他却听得这话,脸上瞬间便搁了下去,“嗯?”了一声。
伏安却是见到越沧海脸色一冷,便哂笑道,“我等远道而来。”
“天戈城如今不对外界开放。”越沧海却是也对这帮明摆着想要捡好处的家伙们热乎不起来,冷淡地说道,“我城之中,还有几位族老坐镇,各位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利益当头,谁知道这些家伙会做出什么来,想到这里,越沧海便眯着眼睛道,“各位若是便宜,大可几个月之后再来,到时我越沧海自然竭诚相待,可若是如今想要进城?可别怪我等不客气!”
他这般强硬,伏安便脸带不满。说到底越沧海也不过是个金丹,他方才笑脸相迎,也不过是看在他身后的家族的份上,然而这般强硬,也让他有些脸上挂不住,正要放些狠话,却听得一道女声冷哼道,“什么不客气?”
众修士的眼中都是一缩,抬眼便向秦臻的方向看去,却见得他的身后,突然金光大盛,之后无数的金芒交相汇聚,在他身后那名红衣女修的身前凝聚成了一颗鸽卵大小的圆珠,而那女修却是在此时张开了眼,目光冰冷地向着众人看来。只这一眼,便看得众人心中发寒。
越沧海却是带了真实的喜悦笑道,“这么长的时间,你可算是醒了。”说到了这里,他便飞到了墨沉舟的身旁,对着她小声笑道,“秦道友护你护得可紧了!你可要好好感激他。”
“这还用你说?”墨沉舟鄙夷地看了越沧海一眼,却对正带了几分惊疑的众人视而不见,只翻看着手上的这掌中佛国。
但见得其中带着真实的山峦大海,无数的人影在其中闪过,面容都带着几分虔诚。墨沉舟方一握上这宝珠,便感觉到一股令人心中安宁的力量透过宝珠向着她的神魂而来。而融合着这股力量,竟然令她的神魂有进一步凝实的趋势。
这时的墨沉舟,当真有一种万法不侵的感觉,心中这是绝佳的至宝,她便感激地对那依旧沉目敛眉的老僧拱手道,“多谢大师成全。”困在那等黑暗之处,墨沉舟都对得到这掌中佛国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却没有想到寂静的等待之后,她却是感觉到无数的神识向着她连接过来,而无数虔诚的信仰之力便顺着这些神识向着她汇聚而来,再一睁眼,便是眼前这一幕了。
隔了许久,那老僧方才抬头,目光柔和地向着她看来,一声嘹亮的佛号之后,却是双手合十,淡然道,“我佛,亦有怒目金刚。”之后便叹息了一声,手中一招,那禅杖便到了那具金色骷髅的手上,而这老僧却是身形一晃,回到了那骷髅的身上,先是对墨沉舟一揖后,轻声道,“老僧,迷觉天,广目罗汉。”之后便往着那骷髅上一附,连同禅杖瞬间便化为一道金芒消失在了天际。
这一番对话,却是这老僧的许诺了。一旦墨沉舟有能力飞升到了仙界,便可以带着这个救命的人情前去寻找这老僧,又见到墨沉舟一口将那金色的宝珠吞到了腹中,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越沧海也能猜得出来这一次墨沉舟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了,却是嫉妒万分,只觉得这天道真是垂怜恶人呐,如今像他这般的老实人竟然已经不吃香了。
越沧海心中打滚儿的时候,却见得墨沉舟望着那动都不敢动的伏安众人冷冷一笑,“你们又是谁?”
这位的手上,可是有化神修士的人命的。
察觉到墨沉舟语气中的不善,心里打了一个哆嗦,伏安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发完才发现,唉哟~~师兄竟然木有打酱油的说~~师兄加油,你的戏份可以越来越多滴哟~~
☆、第212章 万载前(上)
伏安这类的散修,向来是欺软怕硬的很,十分的软骨头。墨沉舟一眼扫过去,还没有一句话,这群高阶修士便逃窜得无影无踪,仿佛身后有恶鬼撵着一般。真是令越沧海开了眼界。话说便是天戈城中有大乘化神修士坐镇,也没让这些家伙这么害怕,不就是因为这些大乘修士多有顾忌,不愿多做杀业,而墨沉舟却是行事向来凶厉,出手就要人命么。
一句话,也不过是神鬼怕恶人罢了。
心中感慨了一番,越沧海却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太久。
天戈城这一次,不仅越氏族人死了不少,半边儿城都在争斗中被击垮了。哪里有时间和墨沉舟闲晃。想到这里,焦头烂额的越沧海便在心里将自家那死鬼老爹骂了个臭死。
再觉得不公什么的,这罔顾同族性命也实在有些丧心病狂了。修士虽然大多感情淡漠,然而对于血亲,却还是多有不同的。没看墨沉舟杀人不眨眼,可是对待族人也是全力相待的,怎么到了越氏这里,就是族长大人亲自要灭族了呢?
越天河敢干这样的事,族中已是恨毒了他。然而一众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族人找了这个家伙半天,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气得几位伤痕累累的族老勃然大怒,若不是越氏祠堂中越天河的本命元神灯此时已然粉碎,只怕是这几位刚刚经历过一番苦战的族老都要强撑着赤膊上阵,亲自去搜寻这个叛族的败类了。就是这样呢,族老还要死要见尸,如今众多的族人也只能苦哈哈地翻遍脚下每一寸的土地,争取将越天河给翻出来。
虽然越天河这般死了,越沧海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然而想到越氏这短短不多半日的损失,他就真的笑不出来。这场大祸里,真正死去的,大多是金丹之下的低阶子弟,高阶修士并未受到什么损伤,然而那些年轻的低阶修士,却是日后越氏的希望,一个不好,只怕越氏未来的高阶修士便要出现断层,这样的事情,便是家大业大的越氏也是承受不来的。
而要完全挽回这一切,却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心中叹了一声,越沧海却是羡慕地看了墨沉舟与秦臻一眼,便义无反顾地返回了天戈城。
而空荡荡的高空之上,墨沉舟却是对着秦臻微微一笑,感激道,“方才多谢师兄的护持。”
她与秦臻相交数十年,这人从一开始便一心一意地护着她,将她放在心上,这样的坚定,饶是心性多疑的墨沉舟都觉得感动。想到之前无数次的并肩作战,墨沉舟的目光便柔和了下来。
这个人,也一说是她墨沉舟除了血亲与宗门之外,最为信任之人了,更难得的是,这人只将她放在心里的坚持,还是让墨沉舟心中温暖。她的好友中,周婉也很温柔,对她也一心一意,然而却还是有几分不同。周婉还可以对杜晨另眼相看,可是秦臻的眼中,仿佛只能看得到她一眼。
而这样的挚友,却是墨沉舟无论如何都不愿失去的。
想到这里,墨沉舟便见到秦臻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赞同。心知这人是不愿自己对他多做谢意,便轻声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了。”既是挚友,再在这样的事情上谢来谢去,岂不是生分?若是他日秦臻有事,她也会全力以赴地支持的。
将墨沉舟反省,秦臻便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抬手,便熟练地放在了墨沉舟的头顶抚了抚,眼看着墨沉舟眼睛眯了起来,一副舒服的样子,眼中便透出几分温和来。
享受了秦臻的安抚一会儿,墨沉舟真是有些意犹未尽,正要往秦臻的身边凑过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惊到,“冰凰火凤呢?!”
这样大的变故里,墨沉舟也没有顾得上这两只,然而到了现在这两个小家伙也没有出现,便不由得令墨沉舟心中一紧,生怕这两只折在了此处。虽然火凤无赖,然而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儿的感情都没有,墨沉舟心中发急,当即便散开了神识,试着沟通火凤。
还未等她寻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不要找了,我带它们来了。”墨沉舟一转头,便见到了一身白衣翻飞的罗宁脸色微微苍白地站在不远处,怀中的,却正是好奇地四下看着的冰凰火凤。
见到了主人,这两只便挣脱了罗宁向着墨沉舟与秦臻飞来。爱惜地摸了摸火凤的背羽,墨沉舟方才知晓血海爆发的那一瞬间,冰凰火凤便被罗宁布下的禁制牢牢地护住,直到血海化解方才将它们放了出来。见到火凤这一副一根羽毛都没有碰落的得意样子,墨沉舟却是心中一滞,之后面对着瞬移到了她面前的罗宁脸色变幻了许久,方才复杂地说道,“多谢。”
见墨沉舟这般情态,罗宁便是目中一闪,之后便对墨沉舟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可不可以……”一边说,他便看了一眼墨沉舟身侧的秦臻。
“我与师兄之间并无秘密,前辈若是有事,大可不必遮遮掩掩。”不知何时,墨沉舟的称呼竟然变成了前辈,听到这,罗宁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么说,你猜出我是谁了?”
他这般一说,秦臻便露出了些微的疑惑地向墨沉舟看去,果见得墨沉舟面色复杂地看了罗宁一眼,手指按在了背后的长剑上一瞬又松开,方沉声道,“你是罗仙。”
罗宁却是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轻轻抹去了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他含笑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墨沉舟闭目道,“不要说本界之内并无佛修,就是有,也不会有人知道掌中佛国,那个时候,我也不过是心有疑虑。”她叹息了一声,看向罗宁,轻声道,“还有血海之事,你虽然没有出手,可是谈起佛修仙人的时候,没有半分畏惧,知道的那一切,便是我有了……都没有你知道的多,哪里像个普通修士?更何况你还姓罗。方才,你也是去追杀那骨爪的主人了罢?”
墨沉舟是真的觉得惋惜的。罗宁这人,谈吐风雅,见识广博,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虽然墨沉舟并不将这人视作友人,然而这一路得到掌中佛国,罗宁确实是尽全力助她的。哪怕是带着几分算计,可是得了别人的好处,也断没有翻脸不认人的道理,却没有想到,这人也称得上是自己的一个仇家了。
然而到了现在,罗宁却似乎是如释重负了一般,慢慢地坐在了半空中,轻笑道,“既然知晓我是谁,那你是不是想要找我报仇?”他微微挑眉道,“天元宗的后人,应该是不会放过我的罢?”若是墨沉舟此时动手,哪怕他能够抵御,却也会伤势加重的。
墨沉舟却看着他许久,迟疑了很长的时间方说道,“便是寻你报仇,我墨沉舟也不会乘人之危。”
罗宁却嗤笑了一声,“你不怕等我好了,你便再难杀我了?”
“卑劣的事情我不做。”墨沉舟漠然道,“便是日后我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技不如人,与人无尤。可若是让我做这等小人行径,却是违了我的心性。”卑鄙的人,墨沉舟当然也不介意用卑鄙的手段对付,然而若是将这样的手段用在罗宁的身上,不说旁的,单对墨沉舟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真是个傻孩子。”虽然这般说,然而罗宁的目光却越发的温和,又见得一旁的秦臻毫不动容,便笑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秦臻却没有做声,只偏头看了墨沉舟一眼,之后贴着她的身边站定。
罗宁看着秦臻的动作,一时间目光有些恍惚,似是怔住了一般,好半天方轻轻地笑起来,“对不住,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见墨沉舟看住了他,他便恍似不在意一般地按了按眼角,抹去了一丝温润的水光,轻声道,“真像,真像啊。”他回忆道,“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当年的我和即墨青蘅,不,那个时候,我还是叫她阿蘅的。”
那个时候,罗宁与即墨青蘅是南方仙界公认的挚友,是能将性命交付在对方手中的挚友。若不是当年他一剑斩断了彼此的信任,那么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了。
想到这些,罗尼的心中便微微地发紧,之后便笑着看向两人,说道,“当年的恩怨,我不愿也不会给自己找借口。背叛就是背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人与人相交,都是彼此的缘分只望你二人今后,不要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而断送了这来之不易的友情。”
这一次,墨沉舟还未做声,便听到秦臻在她的身旁坚定道,“不会。”
罗宁一怔,便含笑点头,之后叹道,“说的真容易啊,当年,谁会知道在背后捅了即墨青蘅一刀的人,会是我呢?”见到墨沉舟果然不赞同地看过来,便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劣?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那个时候,宗门的气运断绝,我想了无数的办法,甚至去求即墨青蘅帮忙,可是到头来,她也想着要去下界抢夺气运,却半点儿都不是为了我。”
他一边笑,一边回忆着,仿佛在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他成长了数万年的那处美丽的山谷,那样的宁静美好,那是他舍去性命想要守护的地方,那里有那么多的弟子在欢笑,还有护持着这一切,看着他们慈祥地呵呵笑着的长老,而这一切随之一变,变成了无尽的尸骨,和长老连死去都没有合上,死死盯住了苍穹的眼瞳,嘶声道,“那个时候,即墨青蘅明知道我更需要气运之物,却不肯给我。其实只要一件就可以了,只要镇压住宗门的气运,就不会有旁的仙人敢来我们这里抢夺我们的东西,可是她却总是不肯。”
“再等等,再等等。”那个时候,即墨青蘅总是这样的一句话,她不知道他等不了了么?其实不是的。这一切她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却因为她自己的立场,宁愿舍弃他的利益。
为什么那么自信?为什么觉得他就不会怨恨?
当宗门唯一的金仙长老为了抵御强敌战死的消息传来,罗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什么都没有了,被逼到了绝处。那么这一切的滋味,为什么不让他这个唯一的好友,也尝一尝?
作者有话要说:有良心的作者君不会卡在这里地~~因为还有一章的说~
☆、第213章 万载前(下)
墨沉舟看着罗宁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沉默了许久方问道,“她为什么不肯?”虽然抢夺旁人的气运,抢的还是当年的天元宗的气运,本就是强盗逻辑,可是若是墨沉舟自己到了那样的情势,只怕也会为了宗门不择手段的。
“她当然不会肯的。”罗宁嗤笑了一声,冷道,“你知不知道即墨青蘅当年在仙界是做什么的,嗯?”
“仙人还能做什么。”墨沉舟忍不住说道。
“既然有贪狼星君,又为何不能有旁的星君?”罗宁的目光扫过墨沉舟微微变色的脸,只觉得分外好笑,“她没有告诉过你?当年的南方帝庭,谁人不知七杀星君即墨青蘅呢?虽不过是个玄仙,却可以越阶击杀金仙的绝世强者,不然天元宗这么大,其中多有仙人,也不会被她一个人杀得就此败落罢?”
说到了这里,罗宁便见到墨沉舟一副迷茫的样子,心中一叹,却还是指着自己身前示意墨沉舟与秦臻坐了下来,方才沉声道,“日后若是你有机缘,只怕也会飞升去仙界,那么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你都要记好,免得到了仙界,因为不知世情而卷入纷争之中。”一边说,罗宁的手中灵光一弹,墨沉舟与秦臻便见到一片金光之中,现出了一片大陆的模样,之后耳边便传来罗宁的声音,“我虽然下界万载,可是仙界应该变化不大,你看。”
罗宁纤长的手指向着大陆的中央一点,口中说道,“这便是仙界最中央之处,是仙界仙庭与天帝的所在,当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说是天帝,统辖仙界,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仙界之中门派、属国林立,只要是硬气一点儿,便可以不将仙庭放在眼里。而这其中,居于北方的妖族与西方的佛修做的最为彻底。之后的东方帝庭向来强硬,听调不听宣,做个样子罢了,唯一受到仙庭天帝统辖的,也就只有我们所在的南方帝庭。”他顿了顿,方才轻声道,“这也是即墨青蘅不愿给我镇压气运之物的原因所在。”
这一席话真是刷新了墨沉舟的世界观,努力与同样愕然的秦臻消化了许久,她方才问道,“这是为何?”
“即墨青蘅可是南方帝庭少见的强硬仙人,”罗宁淡淡地说道,“为了她的仙庭,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南方虽然受到仙庭的制衡最深,然而各门各派也不是吃闲饭的,和仙庭的冲突从来都没有断过。而我所在的宗门,也是其中的一个。”
罗宁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墨沉舟却觉得一股寒气自心头窜起,不敢相信道,“她是故意不给你?”
“能削弱一点是一点罢。”罗宁盯着眼前的大陆轻声道,“她这般做,其实本就没有什么错,仙庭与诸宗本就对立,凭什么要将这些拱手让给自己的对手呢?可是既然如此,”他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地握紧,“那我算什么?嗯?我算是她即墨青蘅的什么?!”
当年,是她说,“阿宁,就算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可是我们也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是她说,“阿宁,你得信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信了。
全心全意为她。
可是转过身,他最好的朋友,就要绝了他的宗门?
什么是背叛?那个时候,罗宁吞着苦果,真的仿佛被即墨青蘅在心口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