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周目(三十八)
锦林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地的,她的脸色一定很差,苏仪湘一见到她人,就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锦林回答道:“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她魂不守舍地往前走,旁边有人递来面包和牛奶,锦林接过时才发现是谢煜递来的,此时他正面带询问地望着她。
盛安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在从山顶下来的路上他一直试图用聊天缓解压抑的气氛,然而她只是胡乱应声,走到某一级台阶时还差点脚滑摔下去。
“盛安星刚刚被人叫走了。”谢煜说,对她昂着头四处张望作出解答。
“我不是,”锦林定了定神,“我不是找他。”
“你们离开了很久。”他语气平静,并没有强调他们“单独”在一起,也没问去了哪里,虽然话语轻飘飘的,却让她感到了一丝心虚。
锦林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问起他有没有看到日出。
谢煜扯了扯嘴角:“看到了,很美。”面孔上却丝毫不显回忆美景时应有的愉悦。
锦林低头吃着早饭,不一会儿又听到陆肖铭在喊自己的名字:“你早上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陆肖铭一路小跑到她面前,鼻尖都是汗水,不满地看着她。
“我去看了日出。”锦林说。
“你……”陆肖铭只吐了一个音,就把即将涌出的不满和质问咽了下去,站在锦林旁边除他之外唯一的男生谢煜就成了他的眼神攻击目标,陆肖铭狠狠瞪了谢煜几眼,却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视线一点都没分到他身上。
陆肖铭挫败地将已经洗干净的苹果递给锦林:“给你。”
锦林“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接过苹果,她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苹果,仿佛陷入了某个怪诞的梦境。
回程时大家不需要再走下山,校车会直接从营地附近的主干道出发,顺着盘山公路下行。一直到露营结束回到校车上锦林都是心不在焉的,旁人说的话即使钻进了她的耳朵,也无法抵达大脑。
锦林回想着早上的场景,在告白过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刚开口没说几个字便被盛安星阻止了,他说她现在不需要给出任何答复,只是像平时的相处就行。
若不是他的表情就和其他许多初次告白的男生一样紧张忐忑,她几乎就要以为盛安星是假的——甚至整个世界也是假的。
正在发生的和噩梦里的场景完全是相反的极端,蔑视厌恶她和陷害她的人接连向她示好告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是故意补偿她的缺憾似的。
如果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轮回是给她的虚假补偿,锦林也无法确认这样的“补偿”又是否存在着陷阱。事情和同他人的关系常常会在她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变糟,如同第一个轮回舒望的车祸,更久远之前的被家里人猝不及防地抛弃,甚至在武馆也是,头几天满心欢喜地以为找到了庇护所之后,却又无意间听到江家因为她爆发的争吵,几乎所有人都在要求赶走她这个累赘。
盛安星上车时看到锦林已经坐下,还显露出了几分意外,口吻却是松口气般的玩笑:“我以为你会为了躲我换座位。”
锦林笑了笑,没出声。
盛安星坐下来后就开始看手机,等到车开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摘下耳机:“明天还一起去图书馆吧?”
明天就是周六,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此时问起来倒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锦林想着若是提前知道盛安星存在那样的心思,自己打死也不会在玩游戏时觉得他被拒绝有点惨就答应一起出去,这简直是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锦林清了清嗓子,努力找着蹩脚的理由将这个邀约抹除:“我明天还有事。”
“后天呢?”盛安星神色不变,他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有空?”
锦林垂下眼帘,不吭声了。
盛安星咬着嘴唇,并没有说出类似“你答应过的”这样控诉的话,而是一直用温润又带着委屈的目光凝视着她,良久,才轻声道:“你期末是不是要考MAAT?”
他的声音在嗡鸣嬉闹声很大的车厢里显得微不足道,锦林以为自己听错了,还问了一句:“什么?”
“MAAT和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月不到,压力很大吧?”
锦林没有否认:“高二的学生都这样,不止我一个人。”
“我上学期已经过了MAAT,自习的时候……你可以问我。”盛安星又强调说,“只是一起自习,不会有其他什么,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锦林却注意到了他的前半句:“你MAAT多少分?”
“292。”
他说得很淡定,丝毫没有得意或者显摆的意思,表情甚至更忐忑了,像是生怕自己的分数尚不能满足辅导锦林的需求。
实际上这样的分数占全国的前01,比锦林在衔岗高中已算佼佼者的280,8高了不知多少,且他考出成绩的时候还是在高一下学期。
虽然一直知道教育资源差距的巨大沟壑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无法填补的,锦林也清楚盛安星作为一个精英和财团贵族后代遍布的校园里的学生代表,背后的意义也绝对不止家世的优越,这样直白又轻松地说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分,给她带来的打击瞬间盖过了被表白后的恍惚感。
她想着自己应该更专注于一直以来的目标,既然并不打算回应任何人的喜欢,她就不该让外界的诱惑和干扰再打乱自己的节奏。
盛安星以为锦林的沉默是对于他说要帮忙辅导功课的不屑,在晨光中他的面色越发苍白,最后还想挽救一下:“如果你需要什么资料……”
“我周日有空。”锦林说。
盛安星愣了一下,面孔上逐渐又浮出了血色,他抿了抿嘴角,压制住骤起骤落的情绪,手指却捏紧了耳机线,无意识将线缠成了几个圈:“那……周日早上十点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直接在学校见面就行。”
“还是我接你吧,”盛安星坚持道,“毕竟都是因为我选择了大冒险。”
锦林没有再拒绝,盛安星真如他先前说的那样,与她保持着友好又平常的关系,没有再提一句告白的事,这让她轻松了许多,加上心里好奇,回程中锦林不免和他多聊了几句,大多都是关于盛安星的学习生活。
作为盛彦禾的独子、盛庭集团的继承人,盛安星从小就培养了良好的习惯,也自念小学起就有家庭教师单独辅导功课,每一天的计划都安排得满满的,但他从来都不拖延,会按时执行完每个计划。
总的来说盛安星一直过着一种肩负许多压力的生活,但是性格使然——或者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并不觉得辛苦。
“大概是之前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所以按照家人的安排走也不会沉闷。”盛安星解释道。
爬山露营消耗大量体力后,锦林周六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并提前准备了错题集和以前的逻辑写作,决定趁此机会与盛安星讨论一下。
到了星期天,她穿着冲锋衣和运动裤,拎着装满资料的书包提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顾洋见了她惊奇道:“周末还学习?”
“MAAT还有一个半月,”锦林提醒他,她还记得第一个轮回里顾丽琴提到他的分数只有210,在圣帕里斯算是个惨绝人寰的成绩,“你确定要这么悠闲地过完下半学期?”
顾洋正在发短信约人的手指停了下来,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我成绩好得很,不用你操心了!”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厚着脸皮一直跟在她身后问题目。
正在看晨间新闻的锦骁这时候也出声道:“毕竟是要申请大学,MAAT分数不能太难看。”
顾洋烦躁地挠着脖子:“这不是期中考试刚结束吗……”
十点还差十几分钟,门铃响了,锦林猜侧是盛安星,便急匆匆按下了门禁系统中的视频通话按钮,果然看到他穿戴整齐站在院子的大门外。
她并不准备邀请他进屋:“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她飞快结束了通讯。
“怎么还跟人一起去学习?”顾洋瞥到了视频镜头里的人,“你这是学习还是约会?”
“就是自习,别瞎想。”锦林背上了沉重的书包。
顾洋的疑心并没有减轻:“不是,我怎么感觉外面的人是盛安星呢?你不让人家进来?”
锦林已经走到了玄关,蹲下来开始换鞋子,等到她换好鞋站起身的时候,却发现锦骁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挪开了,落在她的脸上,他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就像是多年不见后第一次看到她似的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在她打开大门的时候,锦骁问:“刚刚按门铃的是盛彦禾的儿子?”
“不关你的事。”锦林说完就走出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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