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救赎
宁亦卿很清楚,自己出现在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也提早预料到萧晏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就像萧晏了解他一般,这么多年的斗智斗勇,他也已经了解了这个男人。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来,你也会想尽办法让我过来。毕竟你那么胆小,怕我超过你、不再受你的控制，所以你一定会在下周的总决赛前找我过来，就像你当年在金曲奖颁奖典礼前叫我过来一样。”
萧晏唇边挂着微弱的弧度,眼前的宁亦卿和记忆中的每一次渐渐重叠，他发现宁亦卿变得不一样了。
和最初那个无助、绝望的他相比，此时的他已经能镇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嘲讽自己,高傲地扬起下巴看他,和那些被他玩坏了的玩具完全不同,只有宁亦卿,总是能越挫越勇。
但明明，他才是那个最看重爱情的人。
萧晏仿似唠家常一般缓缓地道,“你知道吗？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以为你很容易就会崩溃,和那些被我玩过的人相比，你只是更漂亮，目光更纯净而已，可现在我却发现你真的和别人很不一样，让我只要看到你的名字,便觉得心里发痒，放不下。”
宁亦卿呵笑一声，“你说的,是那些被你残忍抛弃而自杀的人吗？”
萧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几秒，然后笑了。
“你还是那么天真。”
他说完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宁亦卿，一只手便轻松地压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快速摸向他身上的口袋，最后从他的卫衣帽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他将录音笔扔到地上，鞋尖碾过，传来破碎的声音。
“你觉得这种伎俩对我来说有用吗？”萧晏摊开手逼近他，“就算你真的录下了我们的对话，又能怎么样？你想到法院告我，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曾经做过我婚姻的第三者？还是想告诉别人，我是害那些脆弱自杀的人的元凶？”
宁亦卿的眉头因为“第三者”这三个字狠狠地抽了一下，但很快他便用力推开萧晏，“那不是自杀！害死他们的人就是你！人都有脆弱的权力，是你踩碎了他们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萧晏抓住他的手反拧到背后，另一只手的手肘猛击在他的凹陷的蝴蝶骨中间，宁亦卿闷哼一声，被他狠狠地压在茶几上。
“那你告诉我，你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在哪？是不是……沈非？”
诱惑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却让宁亦卿毛骨悚然，脖颈处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压在身下的手紧紧地抓着玻璃桌面，他努力冷静下来，“真抱歉，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萧晏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唇角，“真的？”
“当然，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一个小孩交往，只是因为他是飞鱼沈总的儿子，才不得以同意。现在你出现了，我当然没必要继续和他周旋下去，否则闹到沈总哪里总是不太好，还要谢谢你让我有了借口。”
宁亦卿努力向上转头瞪着萧晏，让自己这话听上去更有气势。
萧晏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大笑出声，“你真当我这么好糊弄么？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萧晏？我在星皇做了这么多年的副总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飞鱼的沈总有儿子？就算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怕吗？”
宁亦卿暗暗咬牙，又记恨起沈总对沈非这个私生子的态度上来。
“而且，你这番话真是漏洞百出。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跟沈非分手，还用等我出现么？宗喻言早就找上你了吧？你完全可以在他找上你的时候就借机提出分手，可是你没有。不仅没有，还收了他的戒指，你是在怕。”
他用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你怕我像对付宗喻言那样对付他，你怕他知道你的过去，看到你不完美的一面，听说他是你的小粉丝，那你在他心中一定特别完美，就像当年的我在你心里一样。”
“你说，这样的他要是看到你那样龌龊、弱小、委屈求饶的模样，会不会就像你当初认清我一样，绝望得想哭呢？”
宁亦卿的心好像被无数根丝线勒住，瞬间绷紧了。但他还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冷笑道，“呵，你是老了吧？你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分手之后还会有情面存在吗？我跟他说分手的时候，他可是气得不行呢。”
萧晏看着他，似乎在分析这话的真假，随即松开桎梏他的手，“那这样不是正好？我把视频发给他，或许他还会感激你和他分了手。”
宁亦卿的指尖都在抖，但还在努力争辩，“你傻了吗？视频里有你，你就不怕他公开出去？”
“他当然可以这么做，”萧晏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别忘了，视频里还有老爷子的女儿，老爷子可不会让视频就这么流出去，或许还会给他一点小小的警告，让他知道什么心思可以动，什么心思就算被打碎骨头也不能动。”
这个无情的男人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妻子，他都情愿用“老爷子的女儿”来称呼。
宁亦卿恨得牙痒痒，“你当初叫你妻子过来就是因为这？！”
“就是因为这，”萧晏好笑地道，“她可是很爱我的，舍不得跟我离婚，为了维持和我的婚姻，为了让我的事不被老爷子发现，她可是做了不少努力。啊，这么说的话，这件事能不能传到老爷子那都是两说，她或许会先一步拦下来？”
“你连自己的妻子都算计！我真替她感到可悲！”
萧晏把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嘘，别这么说，她可一点都不可悲，你忘了她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
宁亦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忘不了，正是因为早已刻在了骨髓深处，才会稍一提起就怕得发抖。
萧晏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好笑地道，“所以，我们还是来玩个游戏吧！测试一下被你甩掉的小男友对你还有几分感情，又有没有那个胆量跟我作对呢？”
宁亦卿怒道，“你没听见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萧晏抓住他将他拖到床上，他挣扎、反抗、撕咬，可当手腕被熟悉的东西锁住时，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萧晏用帽子堵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拨通一串号码，他不知道萧晏是从哪里弄到沈非的号码的，总之，他久违地听到了沈非的声音。
“喂？”
急促的一声，有些沙哑，现在已经是10点多了，沈非不可能还在睡觉，那难道是他昨晚喝酒了吗？这是宿醉后的声音？
宁亦卿竖着耳朵，拼命从只字片语中挖掘一丝丝细节。
“你好，我是萧晏。来找你是关于宁亦卿的事，他做了让我很不爽的事，听说你是他男朋友？”
沈非毫不犹豫，“对，你想怎样？”
萧晏的眸子便意味深长地瞥向一旁震惊的宁亦卿，“也不怎么样，只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话未说完就传来嘭的一声，宁亦卿用力踹倒了旁边的椅子，萧晏转头时就看见宁亦卿眼底的怒火如烧红的云，大片大片晕染开来。
他反倒笑了，“就是这样，你看完再给我打电话吧！”
萧晏挂了电话，面对怒火中烧的宁亦卿，他居然笑得好像发现了宝藏。
“你就这么怕么，嗯？这么怕不如回到我身边怎么样？你这样的玩具我真不舍得送给别人，啊，不过或许他看了你的视频，就把你打包退回到我这里来了呢？”
萧晏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眼底仿似划过一丝不舍，“看你这么痛苦，我心里真不好受。不过你应该高兴的，高兴有这么多人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而放弃爱情，你不觉得这是很美妙的事吗？人们越是想拥有什么，就越是得不到，就像你唱的那首歌一样。”
宁亦卿怒道，“真正的爱情是无法放弃的！”
“可你也向现实低了头，否则就不会主动和沈非说分手不是吗？”
萧晏俯下身低声道，“其实你急着和沈非分手，不是怕他知道你的过去吧？什么给他留下一段美好的爱情都只是借口，承认吧，你怕的只是从他口中听到‘分手’两个字而已，你怕连他都无法拯救你，你就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这些年我是看着你走过来的，你一直活得很辛苦……”
宁亦卿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他一次次被萧晏玩弄于鼓掌之中，或许只是因为萧晏总是能轻松抓住他的眼泪，总是能将那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说出来。
被萧晏威胁、破坏恋情，这样的事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每一次，当他满怀期待希望这个人能和其他人不一样时，萧晏就会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他一巴掌，告诉他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有些路走错一步，就一辈子都无法回头，他频繁接受别人的告白，或许只是为了证明他可以拥有爱情，他可以不受萧晏的摆布，他可以从这条错路上逃开，可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一分期待。
人总要期待些什么才能活下去，如果对未来毫无期待，又怎么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但沈非，真的是给了他最多期待的人，他像天使一样降落在自己的生命中，在黑白的道路上留下最灿烂的光点，那是谁都比不上的灿烂。
他怕那道光会灭，怕沈非做出和宗瑜言相同的选择，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也无可厚非，可他怕心底的那个声音说。
瞧，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其实，能拯救他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
或许，直到萧晏的生命结束，他都只能孤单一人。
萧晏的手机响了，但宁亦卿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他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趴在床上，等待着既定的结局。
“我不想怎样，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知道下周就是《天籁之音》的总决赛吧？如果我把这条视频处理一下交给记者，那下周他能不能参赛都是个问题，但只要你……”
熟悉的对话却好像无法勾起宁亦卿丝毫记忆，他好像已经丧失了思考的结局，只有眼泪一串串滚下来。
「你就不怕他成为第二个我吗！」
宗瑜言的话终于成了现实，或许是他太过矫情，明明忍过三年就可以了，明明知道对方的牺牲都是为了自己，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一个曾被萧晏控制过的男人，那会让他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可悲，好像两个被打断了腿的人抱团取暖。
那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或许是他想要的爱太过纯粹，才没人能给。
“别做梦了萧晏！”
突然的一声怒吼将宁亦卿瞬间拉回现实，并不是他忽然开始注意电话那边的声音了，而是这道喊声离他如此之近，仅有一墙之隔！
那熟悉的声音穿过门板，震动着他的鼓膜，伴随着主人声音传来的是一下重过一下的撞门声。
“别说是三年，就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分一秒，我都不会因为你，跟哥分开！”
房门被轰然撞开，沈非怒冲冲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江曼、宗瑜言还有宗瑜言和萧晏的经纪人，但那些宁亦卿都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沈非，如同在他周而复始、一次次轮回中第一次被人敲碎屏障，露出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光来。
沈非冲进来毫不客气的朝萧晏挥去一拳，萧晏被他这一下直接打到了地上，扶着茶几都没能站起来。
沈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世界上就是有你这种人，让人觉得光靠法律制裁根本不够！只有亲自动手才行！你不是想公开吗？我告诉你，只要你敢公开，我就敢死咬着你不放，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受害者要被施害者威胁的道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看了这段视频，也绝对只会有一种声音，那就是错的人是你！”
萧晏站不起来，索性就用手撑着坐在地上，“哈，哈哈哈，你真是傻的可爱，你觉得对艺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好名声未必能成就一个人，但坏名声绝对可以毁掉一个艺人！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事都能用嘴解释清楚？那些曾经被破坏过家庭的人只会觉得他罪有应得！根本不会多听你解释一句！”
“那又怎么样！”沈非走到床边一把将宁亦卿拽到怀里，“我会用时间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就算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就算你踏进棺材，我都不会放弃。我会用时间让大家明白哥的好，就算全世界都觉得他不配，我也会给他最好的，让旁人只能眼巴巴地羡慕！他的生命和未来，从来都不是掌握在你这种人手里！”
宁亦卿撞进熟悉的怀抱，早已忘了哭泣，只是抬着头呆呆地看着正气氛激动的沈非。
他从没想过沈非会出现，因为过去的每一次都从未有人在此时出现在他身边，他一次次的轮回永远都是自己在走，但这一次终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终于看见了光，那是他期待了无数次、最终摇头笑着放弃的光。
在那道光芒中，沈非朝他伸出手，不由他拒绝，不由他反抗，便用力将他拉出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小非非！你拥有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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