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108、换身（四）

这是前提，有了它才会有其他的条件。

他放弃，是因为爱她，也是因为他的警惕心。

先不管乌兰有没有其他的动机，假设他真的回到了皇帝的位置，那么，他将不可避免的改变现在的心态，那是皇帝独有的心态。

杀。任何辱及到皇帝的人，任何知晓皇帝秘密的人，都不得好死。

即便他爱良妃，他也不会放过她。即便他真的克制住自己不去杀她，也会永远不想再见她。

不管他杀了她还是放了她，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要那样的结果。

他情愿用一生来换她平安，他情愿用卑微来换他自己痴心不改。

待在这个位置上，他的心就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

他只能爱她，比以前更爱她。

康熙认真的盯着迷茫中的乌兰：“不换。”

乌兰醒悟过来了：“你没有给她喝我给的药，你给她喝了迷，药？”

这样，良妃进入沉睡，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现在的一切了。她不会困扰，不会有机会为往事痛苦，但是，也就同样没有机会知道康熙为了她付出了什么。

他太傻了，太傻了。

乌兰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为了不让她为了往事受到折磨，你宁愿她不知道。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她很讨厌你。她不知道你为了她付出的这些，她就不可能原谅你。她会继续虐待你，折磨你。永远的看不起你。就算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她当然猜得出来良妃曾经是贱婢的时候受过多少苦，在她成为皇帝的时候，当然会报复康熙。康熙能够怀孕，说明他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难道，康熙连这些也无所谓吗。

在乾清宫短短的几天，乌兰便已感觉出来，良妃虽然表面上礼遇康熙，可是心里没有对他的爱。她了解良妃，她曾经和她相处过，她知道她有多么倔，认定的事情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难道，康熙为了她竟然愿意一辈子受苦吗。

康熙的声音顿了一顿，眼中隐去了悲伤，更多的是坚定：“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所以，就不必有后悔的机会。”

不换了，现在也不可能换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只会像良妃的心愿那样继续下去。

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永远的。她会继续拥有最大的自由最好的待遇。她会随心所欲。至于她会怎么对他，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外人不但没有资格，他也不可能让他们过问。

乌兰一瞬间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没想到她的存在竟然是见证了一场完美到偏执的爱情。这种爱情，甚至比皇太极和海兰珠，福临和乌云珠还要凄美和传奇。

如果它可以大白于天下，说不定会千古流芳呢。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怎么可能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爱？

为什么这样的爱不是她来得到？她为什么没有机会？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

看着乌兰绝望的愤恨的眼神，康熙叹了一声：“你说巴赫不爱你，为什么不想想，他最后开口也许不是为了叫清兵抓你，而是叫你走呢。”

什么！

乌兰浑身一震，她陷入了最大的混乱。

有可能是这样吗。真的有可能吗。

她的脑子不可控制的在追想当初的那一刻。巴赫临终前的样子在眼前格外清晰。

他开开合合的嘴也格外清晰。

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了，还有一点微弱的意识，却是留给了眼前人。

“快……跑……快……”巴赫突然眼睛瞪得更大，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扑过来的乌兰。

在艰难的窒息中，他放弃了挣扎，被又爱又恨的女人捂死。而乌兰却因为慌乱，在放开手以后，对他弃之不顾的逃走了。

她当初至少应该给他收尸的，可是没有。

现在回想起那些，乌兰的感受已经不是简单的话语能说明白的了。

痛苦和纠结像烈火般的焚烧着她，她的肠子仿佛都要悔断了。

她竟然杀死了最爱她的人，为了保全自己，达成心愿，无耻的伤害了他和他的全族。

就算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都换不回当初的毅然决然，那个时候，她为什么就这么冲动？

乌兰的神智已经混乱了，她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弄得不正常了。她反复的问了自己很多为什么之后，突然翻身一扑，去找掉在地上的凶，器。

她要自裁，可惜阿日善和完琦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门外守候的人更不会。

十名高手冲了进来，一把将乌兰扣得更紧。

还有另一件事，是康熙悬在心头必须要问清楚的：“阿布鼐的脑袋是你砍下带走了吧。现在在哪儿？你的同伙手上，还是你自己把它藏起来了。”

根据前世的时间线，找到首级的这件事被提前了，而且居然是乌兰的手中，这是康熙前世根本没有想到的，由于揭破了前世所不知道的隐秘，那么这件事的因由也就很显然了。

前世内卫们找到首级的时候，乌兰已经得病死了。那首级便落于同伙一窝匪贼之手，对他们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但根据现在的时间线，乌兰还未与那些匪贼结识，更不曾与他们结盟，想要找到阿布鼐的首级便不是那么难。

现在乌兰在这儿，那首级却不在她身边，说明她已经悄悄的藏了起来。

“在护城河边的树林。”乌兰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当初她的亲人也有一个尸骨不全，所以她才这样报复，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必要保留这个秘密了。

她只想快些到黄泉路上陪巴赫。

她说了方位，康熙记了下来。接下来他就要处置这个人了。

他不够条件把乌兰当成人证，来证明良妃父兄的冤枉，因为造反的起因太过奇葩，而造反的事实却存在，阿布鼐到底还是起了兵的，他不可能用乌兰一个人的证词来抹去这一切。他也不可能留下乌兰的命，让她到良妃面前去作证，说明当年的事。这不仅会让良妃受到伤害，更有可能威胁到良妃的性命，因为到那时，他不敢确保太皇太后和其他人不会知道。

乌兰这个疯子，只要有机会乱咬，一定会说出他与良妃之间的秘密。

到那个时候，极有可能发生不能控制的局面。

只有让乌兰死在这里，让听到这些的外人都死在这里，才能放心。

康熙做了决定，他的双眼变得异常冰冷和坚决。

“现在你已经没有必要活着了。去见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吧。”他淡定的吩咐内卫准备动手：“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乌布里的原名叫什么。”

什么？

他不记得了吗。

乌兰奇异的眨着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明明这么爱良妃，怎么可能不记得？

等等，假如他真的不记得，那么，就真的不必记得了。

她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她的头凑近了康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知道，大清皇帝，不，贱婢，你也永远别想知道。你尽管杀了我，我不怕死！但是还有一个秘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康熙皱起了眉。

乌兰必然是猜出来他为什么这么急了，有了这个名字，他就能得到一切。

良妃会原谅他。

他的眼神变了。他已经明白乌兰的用心了，她就是要在他的心里埋下一根刺，让他永远也不得安宁。

既然这样，也就别管她再说些什么了。她肯定在说谎。

“你不必再耸人听闻了。我不用你说了。你也不用费尽心机的保你这条贱命。”康熙放弃了，威严的下了命令：“所有人准备。”

内卫们闻言拔剑，亮出整齐的光芒。

乌兰却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将来你一定会后悔为了杀我而让我带走了这个秘密。贱婢，你真下贱，不想当皇帝却想当贱婢，居然这样就满足了。那你就永远当一辈子贱婢吧！你再也没机会换回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

康熙摆了下手，叫嚣声立刻停止了。

一望他眼中的杀意，内卫们立刻动了手。

她们乱剑齐出，乌兰马上就倒了下去，伏尸于此。

接下来，内卫们的目光闪烁，陷入了更多的不安。

她们下意识的动作已经表明，她们相信了这个疯女人说的话，康熙是皇帝，而良妃才是真正的贱婢。虽然她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旦承认了康熙是皇帝，也就承认了他是她们的主子。

今夜，这道门，她们是走不出去了。

如果康熙只是一般的主子，他肯定会留着她们将来向良妃作证，但是康熙不可能的。

选了这条路，他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又怎么会放过她们。

内卫们屏住了呼吸，做好了又一个准备。

康熙温柔的看了一下还在椅子上闭目坐着的良妃，走到她的面前，拿帕子轻轻的抹抹她的脸。

良妃眉头轻拧，应该是梦到什么烦心事了。

不要紧，他就这来帮她解决。

康熙转身，冷漠的一望。

内卫们默契了解了主子的意思，仗剑对刺。

十具尸体很快的倒在乌兰的旁边，阿日善和完琦向康熙汇报了事情的所有安排以及经过之后也痛快的殉了职。

康熙再无后顾之忧，只是被四周的一片血腥味弄得有些头晕。他走去扶着良妃想让她坐正，却听到外面响起一片脚步声。

来了。

康熙把事先准备好的解药含在口中，朝着良妃渡了过去，亲吻结束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太皇太后的怒喝声。

“贱婢你在干什么，啊，你杀了这么多人。来人啊，快把这个贱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