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上刑
这是康熙第一次亲自惩罚奴才,也是第一次因此而受伤。
血老是往外冒。萨仁和托日娜惊魂不定,不知道怎么照顾他。后来倒是康熙自己从包袱里翻出了药来敷上。
玉敷散药性绝佳,且有一种清凉的淡香,这使得康熙烦躁的心情也好过了一些。他一口气倒了一瓶上去,血终于止住了。
他哼了一声,那两个丫头便忙着帮他清理余下的事。
她们只觉得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势,不由自主就听他的话。
康熙闭上眼睛休息片刻,手上便被弄干净了,再一会儿,萨仁教他躺平。因今夜出了大事,她便想不去外面取热水,将就些就这么睡了吧。
康熙失血过多,只觉脑袋重得很,很想睡觉。但他并不喜欢马虎,不满的吩咐了一声:“你们等会儿出去烧些热水来,我要新的,不要奴才用过的。”
就算不洗澡,身上也要用清水擦干净。
那两个丫头不爽的对视了一眼。都想着不过是贱婢罢了。可是,到底也不敢不管他,怕他闹起来,像对待娜仁的样子对她们。
不久之后,康熙浑身清爽,可以安置了。
这时,那两个丫头想问他什么,被他摆手拒绝。
他知道她们是想问今夜的事怎么在良妃面前回话。他累得很,根本不想听这个。也根本不在乎。
他睡着了。几番折腾,身上疼得很,却也累得连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因他防备着,怕伤口还会裂开,便把剩下的几瓶药都留在了枕边。
昏迷之中,他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影像倒是很清楚。
那是他还正常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教训着良妃。
梦里的良妃也弄得满身都是伤痕,只眉眼还是一如继往的倔强。康熙在梦里狠狠的抽了她几个耳光,却看见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跪在那里。
既不哭喊,也不讨饶,就像一个木头人。
康熙明白她是被他打得麻木了。可是那几下子却有痛感传到他的身上来。这种痛震荡着全身,太过剧烈,一下子就把他吓醒了。
康熙猛得一睁眼,望了一眼窗外。
天还未亮。
明明是醒着,可是怎么也动不了。
他知道是梦魇了,一瞧房中托日娜和萨仁都不在,便多了几分焦急。这时却是有人突然便闯了进来。拿着麻袋就往他头上扣。
她们是摸黑进来的,显然有过密切的商议。
她们还带了布团和麻绳,都是准备好的。
康熙感觉着是女人的手,顿时便放心了,女人的力气有限,不能真把他怎么样的。只是来得人不少,倒有四五个。有两个抱头和身子,还有两个扯他的腿,剩下的那个指挥。托她们的福,他稍稍能动了一点。然而这时候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麻袋里,剩下右腿还在外面。
他猛吸一口气,把力量都凝聚了上去,重重向前一蹬。
抓他腿的人害怕,手一松,躲到了一边。这样,就把身后指挥的人露了出来。
康熙蹬中了她的胸。
“啊!”那个女人仰面倒下去,听着像是其乐格的声音。
她竟然亲自来动手了,这是有多蠢啊。
头子一出事,剩下的不足为惧。康熙心知其他人必定心神大乱,趁机用头重重一顶,顶到了抓他身子的人的心口上。她的手一松,康熙就落下去了。
他飞快的一滚,离开她们的范围,并且趁机把头上的麻袋抓下来。再一伸腿,就想站起来。可是他忘了良妃这双腿曾经被他打断过,便是旧伤已经痊愈,这么用力也是十分痛苦的。
因为这片刻的迟疑,那四个人便又扑上来压住了他,绑他。
只那个被踏中心口的不能用力,搭着康熙一只胳膊。
其乐格这会儿已经翻过身子来,摸着一个人的脸用力按了一下,不敢确定是谁的。于是便愤怒的喊道:“看不清楚,点火!”
吧嗒。
在有人晃亮了火折子的时候,床上也有一只药瓶滚了下来,正好滚到其乐格的手边。
上面有着特别的标记。
这是“玉敷散”,这是御用的药呢。
其乐格不相信,伸手到床上去摸,一摸竟摸到了好几瓶。还有一瓶是空的。
是的,没错了,是这个贱婢用的。
这下她们都慌了。
本来这场报复是很寻常的,这下可就说不准了,这贱婢能用上御用的药,难不成他要转运了吗。
其乐格摸摸疼得要命的胸口,舍不得这样就放过他。双眸一转,已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往常她要治着谁也不是非见血不可的。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个人便一起合作起来。
他们把康熙的腰用力向下压,把他的双手捆在腿上,维持着艰难的姿势,就这样到天亮,他就算是铁打的,也要乖乖求饶。
康熙看她们的手就想到是要怎么样了。他不怕她们,只是这伤倒真有点让他担心。
腕上的伤再撕裂一次,怕是不好办了。
他轻轻一笑,故意把那伤口露给她们看:“这是皇上亲自割伤的,有本事,你们就绑。”
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对那些旧伤早有经验。虽然康熙这么做有点狐假虎威,但是也说明了良妃对他的重视。只要主子没要他死,他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
至少,他们没有权力来终结。
其乐格仔细察看过,伤确实很重,经不起她们的折磨了。
她再想想那药瓶,终是不甘心的召唤手下从这里败退。
此刻,康熙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你们想要就这么走了吗。到了乾清宫,我该怎么办。”
其乐格气得大声喘起气来,骂道:“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他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打也让他打了,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跪下给他磕头才是应该的。
康熙眉头一挑,眸中艳光四射,竟激得数人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其乐格手压着胸口,用力揉了几下,闭上了嘴。剩下的人没奈何,蹲身给他做了福,讨过饶后这才走了。
此间的事,良妃自然立刻得到了消息,到了这天晚上,她看到康熙的时候却没怎么问战况。
这对于她和康熙都不过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可提的。
跟奴才较劲,有什么可风光的呢。
康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揉着手上的伤难免有些感慨。其乐格忌惮他是因为良妃,这使得他居然有点恃宠而骄的感觉了。
虽然这种感觉很荒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甜。
他轻轻一笑,想起过往的场景来。他想问会否良妃也有过这样的过去。要是真的有,他就会觉得他们的人生靠近了一些。因这几天的体验,都在不知不觉间让他有着这样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很短暂,过后也会觉得羞耻和不屑,但在当时给他带来的是一种难言的温情。
他不惧怕那些疼痛,在他遭遇到的时候,甚至有着和良妃较劲的意味。
但是这种温情,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伸来的一只手,拉着他,陪伴着他走下去。
康熙闭了闭眼,回避着心头袭来的侵略感。
他不会接受这种生活的。他一定要尽快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
他轻笑着抬眼,刺激的回应她:“你倒也别高兴,以为我会觉得是你救我一命。你是奴才,朕不过是利用了你一回,你没什么好得意的。”
良妃无所谓的柔和相应:“是呀,在你心里,只有德妃才是最好的吧。”
康熙心中一热,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德妃,不过,既是她提起了,他倒也不介意多夸德妃几句。至少,贬低良妃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一种奇异的平衡感。
不过,他又想,现在的德妃还只是一个贵人。
如果真的这么做,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他不在乎一个小贵人,主要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于是他憋住了,没再吱声。
良妃却趁热打铁的告诉他:“对了,忘了和你说。我今晚要见德贵人,现在人已经在东暖阁那儿,大约一个时辰了。”
康熙一惊:“你……”
孕妇怎么可能被翻牌子呢。
良妃喜欢他脸上的表情,哈哈笑起来:“别紧张,我只是答应要和一起她用晚膳而已。不过,既然朕和你在一起,也只好让她等下去了。不知道她空等会把你怎么样。”
康熙压了压手指。
他想打人来的,只是不好动。疼啊。
良妃继续看着他的表情笑:“她那么善良,你一定没事的,对不对?”她不由的想起了一件旧事,眼中的光芒顿时便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