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我是大神

脱离了影之国，回归现世的罗维睁开了眼睛。

他的耳边听到了蛇的嘶鸣，听到了狼的怒嚎，听到了龙的咆哮。

但更让他关注的、是那巨人的怒吼。

“尤弥尔吗？”

罗维微微闭目，将自己的意识投向世界树的顶端、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而去。

属于雪山女神的祭祀神庙之中，斯卡蒂也没有说话。

只是暗自抓住了罗维的衣角...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

接下来、她将与众神为敌。

但只要罗维挡在她的面前、斯卡蒂竟也一点恐惧都没有...

约顿海姆，依旧昏黄干涸的世界里，罗维的意志投落在此处，形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

他抬眸、看着状似寂静的这里，却仍能听见那不断回荡的咆哮：“狂猎，是吗？”

记住网址ｋａｎｓｈｕ．ｃｏｍ

“是我。”罗维露出了笑容。

眼前并不能看到任何确切的影子，但罗维知晓、那说话的存在，便在眼前。

万物皆是祂。

约顿海姆中存在的天空、大地、干涸的河床，也并不例外。

“我是始祖的巨人，尤弥尔。”狂风怒嚎的咆哮中，那声音又接着说：“我是最初的混沌、也是万物的源头、外来者，纵你见我，亦当礼敬！”

“我知道、你不用这么复述。”罗维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当然知道。

在属于北欧的神话世界观里，世界的形成是由从虚无混沌的金伦加鸿沟诞生的尤弥尔开始的。

尤弥尔是世间最初的生命，祂与世间最初的动物、母牛欧德姆布拉一同诞生与金伦加鸿沟之中。

尤弥尔依靠欧德姆布拉的牛乳长大、并生出了无数的巨人，欧德姆布拉则孕育出了众神最初的先祖、布利。

巨人是混沌的象征，欧德姆布拉则是秩序的显现。

在万物交融的原初、秩序与混沌密不可分，但在巨人与布利诞生之后，万物逐渐稳定，混沌与秩序却成了大敌。

于是巨人与众神在那片原初的大地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斗。

最终、始祖的巨人尤弥尔被布利的孙子，奥丁、威利和菲三位众神之祖杀死。

三位神祖将尤弥尔那巨大的躯体作为原材料，创造了天空、大地与海洋，以此令世界彻底脱离混沌，进入到井然有序的众神时代，祂们将尤弥尔的后人、冰霜巨人们囚禁进了约顿海姆，令其难以逃脱。

只是虽然躯壳被拆解成为天空大地与海洋，但始祖巨人的意志仍然徘徊在天地之间，残留的怨念也始终紧紧地盯着那杀害祂的众神。

这些、罗维从始至终都清楚。

他知道尤弥尔的意志仍残留在这天地之间，万物皆是由祂的躯壳拆解而成。

约顿海姆更是冰霜巨人们最终的归宿，是混沌收束的最后一角，这里、是尤弥尔最后意志残留的汇聚。

罗维在踏足约顿海姆的时候就感应到了其朦胧显现的意志。

哪怕刨除这些...

“只看你曾与希腊的先代泰坦神曾密谋合作过，我就知道、你必然还存在于此！”罗维的虚影缓步向前，行走在约顿海姆渐渐变得混沌混乱的世界里。

“原来...你是从那里而来的吗？”尤弥尔响起的意志中带着几分震动：“难怪、克洛诺斯没有再与我联系过了！”

祂惊讶。

于是这一瞬间。

地面震动、干涸的河床似在喷涌出水与火与结晶。

天空的世界树根须同样也在剧烈摇晃着、不只是因为尼德霍格咬断了世界树根须的另一角，更因为此刻、混沌蜕变之后所化的，‘命运’的归来。

生前的尤弥尔是混沌的象征，死后的尤弥尔的意志则成了‘命运’的显现。

诸神黄昏的命运，一直是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祂所暗中推动的，曾作为巨人、却在原初的战争之中舍弃巨人之躯，叛变而加入到了众神一侧的洛基之所以会诞下耶梦加得、芬里厄、海拉那样混乱多过秩序的怪物，也完全是祂在一手推动！

而今时今刻，诸神黄昏已至，祂的意志也终于在约顿海姆中显现出了身影——

尤弥尔...降临了！

昏黄暗淡的世界里，庞大的身影从无到有的浮现，祂有着天空一样辽阔的身躯，有着星河一样闪烁的模样。

祂缓缓地伸出手、扯住了头顶本就动荡不息的世界树根须。

将之紧紧地拽住！

就如从水中抓住了稻草一般，祂以世界树的根须，令那庞大的意志显现的身躯、彻底在现实站稳。

但也正因如此，被世界树支撑存在的神话的‘九界’，也同时开始摇晃了起来。

蛇、狼、龙的声音越发的接近于中庭广袤的大地。

天界，白金宫中，众神发出了惊怒的嚎叫：“奥丁大神为什么还不出面！？”

雷神托尔则从一开始就抓起了重锤奔跑而去，庞大的雷霆轰然回荡于中庭抬眸所能看见的穹顶之上。

万物惊声，风雪更加浓郁地弥漫了世界。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尤弥尔那命运意志显现出的身影垂落了万千的‘眼’，同时看向了罗维。

祂说：“我无所谓你是谁，异域而来之人——我只知道，你是众神的敌人！”

“来自异域的亡者，你去窃取了神王的权柄，你与众神为敌！”

“所以——我们是盟友！”

“我们都是混沌侧的一面！”

“你来，该是与我合作的吧？”

“混沌侧？你还是吗？”罗维笑了。

“那无所谓！”尤弥尔没有否认，因为这无法否认，最初的始祖巨人确实是混沌的显现，但‘命运’的尤弥尔、却不是，否则混沌的显现也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思考回路。

不过也正如祂所说的、若要对抗众神，那么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祂们确实可以合作。

“确实是这样，但前提、是对抗众神。”罗维叹了口气，他说：“你就那么肯定，我是在与众神为敌？”

不然呢？尤弥尔想这么说。

但却发现眼前的罗维的身影消失了，本就是意志投影、突兀散去也是理所当然。

他回归了本体。

斯堪的维亚纳半岛、城中的神殿，罗维睁开了眼睛，侧过的视线刚好对上了看来的斯卡蒂那暗紫色瑰丽的眼瞳。

“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不要小看我，我可是雪山的女神！”斯卡蒂笑着拂动了一下长发、当然，如果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扯着罗维的衣角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过那些无关紧要。

“那就走吧！”罗维迈步——只一瞬间，周围场景变幻、他带着雪山女神斯卡蒂瞬移般的离开了祭祀的神殿之中，脱离了斯堪的纳维亚。

四野风雪弥漫、斯卡蒂愣了愣，她其实还不知道罗维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也不会后悔、

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罗维那飘扬大氅的衣角。

只要不放开、就不会有事。

她是下意识这么认为的。

也就是在这同时，马蹄声嘶鸣回荡嘶鸣般响彻、扇动十二翼的天马奔腾而来，八足错落，在风雪间留下无数的脚印。

咆哮的鬣狗更同时呼啸而至。

罗维转身、手中浮现，挑起的风暴长枪再次挑起了斯卡蒂的衣襟、晃荡着一跃而起，乘上了天马。

斯卡蒂落于身后，紫色的女神脸颊略微有些鼓起，很是不满于罗维的又一次粗暴。

却也无可奈何的——

冲天而起！

雷霆、碎屑，冰冷的面具落于脸上，大氅烈烈之间，罗转瞬跨越漫长的距离，抵达了九界之中庭的上方。

他静默于此，却隐约脱离了神话帷幕的遮蔽，从这里、也能看见九界的全景。

这是...斯卡蒂发出了一声惊疑。

她看见了风雪弥漫的世界树的全部，看见了自上往下、层层分割的九界。

攀爬而上的巨龙怒吼着，喷涌的龙息点燃了无数世界树的枝干，耶梦加得庞大的蛇的躯体也缓缓地向上方延伸，魔狼芬里厄咬断了束缚祂的枷锁，亦在同时仰天咆哮。

黑龙、中庭之蛇、魔狼，就如奥丁的预言一般，率先发起了对众神的冲击。

然后便是南方，火焰汹涌燃烧而起、同样是尤弥尔的后代巨人，炎之巨人怒吼着从地底爬出。

约顿海姆的冰霜巨人也在中庭的南边位置凿开了冰层深渊。

不通过世界树往返，在之前除却罗维之外、是绝无可能有人办到的。

但现在，世界树的根须被咬断、神代的帷幕已被撕碎了一角，九界不稳、自然有机可乘。

以尤弥尔那庞大的身形，也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天空被冰与火笼罩，通往阿斯加德的路上，无数的半神战士被三只恐怖的末日魔兽吞噬、杀死。

那众神也岌岌可危。

这一刻的斯卡蒂莫名有些庆幸起来，如果不是罗维、现在的她，恐怕也是那岌岌可危的众神中的一员。

雪山女神在诸神中不算弱小，也不算强大、在这样的灾难下，根本毫无生机。

但众神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耶梦加得以其庞大的躯体绕过了尼德霍格与芬里厄、率先登上了阿斯加德，但迎接祂的却是一击悍然的雷霆重锤。

耶梦加得直接被砸回中庭，庞大的躯体落在边缘的大海中，紧随其后的电光闪耀更加炽盛。

雷神托尔、追击而至！

众神中有人提起武器反抗，有人仓皇逃窜，同样有着战神之名的、托尔的兄弟，提尔举起了刀剑，却挡不住尼德霍格那夹杂浓郁死亡气息的龙的吐息，奥丁的妻子、天后与爱神弗丽嘉妄图撞开至今仍不见气息的奥丁锁闭的门扉，但也无济于事。

众神将堕落。

唯有神王已然静默。

“我们...要怎么做？”斯卡蒂询问，若是过往、她或许还有些不忍，但现在阿斯加德的众神已先将她抛弃，斯卡哈的存在又给予了她无穷的底气。

斯卡蒂、理所当然地显得极其冷静，甚至有些冷漠了起来。

所谓的人情从来都建立在你来我往的基础上，而这次、是众神先斩断了与她最后的联系！

这不是怨恨，斯卡蒂清楚众神这么做的缘由，所以她的心中也没有怨恨，只是单纯地有了觉悟。

怎么做？

罗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被巨人们凿开的、通往下层世界的深渊通道。

“你真的不与我合作吗？”尤弥尔的声音再次于他的耳边响起。

尤弥尔仍不放弃，因祂知晓这人的势力、他所操纵的那些风暴巨人，是不逊色于祂所控制的冰霜与熔岩的巨人的。

罗维却不回答，他只是侧过视线，询问斯卡蒂：“你是想当神明，还是想当巨人？”

当然是神明了。

斯卡蒂没有丝毫犹豫，巨人是混沌的种族，混乱而没有自我...任何正常的生命体，也都无法接受以那种形式生存。

“不过现在、我恐怕想当神，也做不到了。”斯卡蒂将目光看向了那陷入了崩溃混乱之中的阿斯加德。

不说祂们已将自己视为叛徒，哪怕祂们能够接纳自己、诸神黄昏已至，又哪里有神的容身之处？

罗维扯动天马的缰绳，他说：“正好，我也是。”

混乱与秩序，终究还是后者来得更好一些。

那么——

“尤弥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最终的答案了！”

风暴以罗维为中心席卷开来，天马扬起、发出了璀璨的嘶鸣，中庭，无数的风雪被骤然浮现的风暴扫荡开来、漆黑的气流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浮现。

那是风暴巨人的身影。

以及由无数追随着风暴巨人的、‘亡魂的战士’组成的庞大军团。

点点火光在祂们之中显现，燃烧着。

那是散布出去的火种。

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命令，匍匐脚边的鬣狗发出了一声咆哮。

法夫纳、张开了嘴，吐出无数的光与影。

那是...

“阿斯加德、众神概念的一角！？”旁人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斯卡蒂怎么可能不知道?

罗维给予了肯定：“没错，就是众神概念的一角。”

“你是不是忘了、我抢回你寄托于阿斯加德神域的‘神核’的时候，众神在做什么？”

众神在显现自身的概念本质之‘神核’。

在以之覆盖于斯卡蒂的神核之上，试图将雪山女神的神核碾碎。

“所以法夫纳抢走了你的神核，同样地、也撕下了那些试图碾碎你人格的神明概念的一角碎片。”

“虽然只有一角，但这些概念却是神明本质审核的组成、若以其为基础，填入已汇聚其众多亡灵，吸纳足够人性的火种之中，那么——”

“将能令祂们，由巨人，转化为神！”

“就如开天辟地一般地——”

“生出智慧！”

斯卡蒂终于明白罗维想要做什么了。

他与众神为敌。

但不是真的要与‘神’这个整体为敌。

就如一开始就做的、窃取狂猎的名与力一般，罗维是以这群巨人、取代众神的地位。

他要化‘人’为‘神’。

让巨人成为众神。

那么支配众神的存在的身份，自然也毫无疑问。

成为‘狂猎’？

不、仅仅如此，还不够。

对罗维来说、唯有成为众神之王、才算是真正的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