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伦戈米尼亚德（二合一）
雷霆肆虐、电光疾走四方，在绵延雪山环绕着的深谷上方蔓延如一张巨大的网络，雷神托尔苍白的身影像是完全融入了雷电之中一般，祂紧握着重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罗维手中的风暴长枪之上。
步步紧逼、步步收束着力量的包围圈！
远远看去，罗维就仿佛是落入了陷阱的猛兽一般，虽依旧活跃凶猛，但实际上、他的活动范围却在一步步的受限，他的双脚仿佛深陷沼泽一般，一点一点地陷落。
斯卡蒂看出了这点，于是忍不住地捏紧了拳头...
‘你不是该高兴吗？’斯卡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死了，你就能回阿斯加德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他死了的话，我也会死的。’斯卡蒂转瞬于心中回应着。
‘诶呀呀，这就放弃了吗？’
‘我没有放弃，只是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斯卡蒂深吸了口气。
对罗维、她当然还是不服气的，那么多年来，身为阿斯加德神族的身份认同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而且她还有机会，只要能走到大神奥丁的面前、她相信那位大神一定会听自己的解释。
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信任大神奥丁，只是因为奥丁是智慧的神王，祂曾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七天七夜、以获取原初的智慧，祂创造出的卢恩符文包含万物，祂也必不会被那支配巨人、窃取其力量的狂猎之王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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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见到奥丁，首先是要让罗维活下来。
因为罗维如果死了。
祂也会死。
托尔的性格便是如此，祂曾对自己很好，看自己有如亲妹妹，但一旦翻脸、一但分出敌我，祂便绝不会留情。
战神之名由此而来。
所以，罗维...不能死。
‘想帮他吗？’
‘帮他，也是在帮我。’
‘那么...将你的长枪，掷向高空吧！’
‘好！’
没有迟疑地，心神动念之间，斯卡蒂抬起了手，如云一样的长袖甩动、五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空气的一角，幽影转眼扩散，在掌心之间化作一把赤红的长枪。
贯穿死荆之枪。
——北欧大神奥丁的‘流星之枪’冈格尼尔的翻版。
斯卡蒂将之紧握。
而后...投掷向前！
“轰隆——”也就在同时，雷神托尔抬起了手中的重锤，雷霆在锤面之上凝聚成了一片如星河般搅动的旋涡。
祂那高大的神明躯体高高的飞跃起身。
就如流星般重重地砸向抬起风暴长枪的罗维。
大氅之上绒毛抖落、如烟尘纷扬，罗维面具后的面容沉寂、双眼在明与暗之间交替着。
路在前方，但那路...该如何走？
从未走过的道路，不清楚方向，哪怕再怎么庞大的计算力也无计可施。
他只能靠自己作为人的思维去思考。
已有思路。
若不被打扰，就能成功。
可惜了。
罗维轻吐口气，只能将手中的长枪迎向那袭来的雷神之锤。
他做好了显现机神的准备了。
也就是在这同时，凛然破空眨眼而至，暗紫色的长枪冲天而起，撞向了那袭来的雷神之锤。
交击、碰撞。
罗维愣住。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是斯卡蒂手中的长枪。
但同时，他却又从那长枪中，看出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与斯卡蒂类似、却截然不同的，凛然英气的女战士的身影。
‘斯卡哈吗？’罗维转瞬明白了其身份。
雷电停顿刹那，那长枪也只能阻隔雷神托尔的攻击一秒钟的距离。
但一秒钟、对于罗维来说，足够了。
转眼，雷光再次轰然坠落。
“谢了。”他说。
“不客气。”那被砸回地面的长枪、隐约浮现的紫色矫健身影似有声音回荡。
罗维紧握长枪、握住枪兵，螺旋拖拽。
这一刻的气势，竟也与之前不同，紧握雷神之锤的托尔眉头紧皱，但重锤已经破空而落，在此刻、也自不能停下，于是祂只能加速了推动的力量。
双手与胸前的魔方燃烧一般的显现出炽盛的光芒，层层雷霆以其极大的密度而显现出近乎纯黑的色彩。
一股运作于毁灭的程序机理在其中显现。
雷电、自然中人眼所能观察到的最恐怖的力量，自然也能代表毁灭。
这一锤、就连神王都不敢硬拼。
但罗维只是拖拽着长枪，他将枪尖挑起、风暴汇聚其上——
转眼，碰撞！
轰隆——天穹摇晃不止，大地的震动变得更加的强烈了，神器交错的中心，神代覆盖于星体表面的界域浮现出了层层漆黑的裂缝，无形的涟漪有如纸张揉碎之后再度平铺的褶皱般荡漾开来，雷光、风暴，也都凝滞于那纸面之上。
一点锋芒、抵住了袭来的重锤。
雷神托尔愣住了。
不是因为罗维正面挡下了祂的攻击，也不是因为祂在这一刻、出枪的力道与角度，时机，竟分毫不差地刺破了祂以宣泄的雷霆制成的合围。
以力破巧，
以巧破力。
罗维甩动长枪向上的方式、不像是用枪，更像是用锤。
用的、雷神之锤！
“你的技艺，我已经掌握了，雷神托尔！”罗维面具后的双眼炽盛如火，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
他后退了数步、长袍烈烈，大氅飞扬之间，垂落地面的骑士长枪表面再度卷折起了层层风暴，汇聚着...如聚敛成一柄长锤。
“这一招——”
“风王铁锤(StrikeAir)！”
复刻着雷神托尔的力量，却又加入了自身的理解，最终形成的‘武艺’。
那表面旋转的气流就如同雷神之锤锤面上汇聚的雷电，似是杂乱、但每一丝一缕，都各有其功用，或是攻击或是封锁，也都井然有序。
是的——雷神托尔的战斗看似狂乱，但祂所掌握的技巧，从来都是潜藏在这种相比起浩大的声威，却显得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之上。
北欧人粗犷，北欧神崇尚自由，但并不意味着祂们就不知变通。
雷神的一锤，其实历经了千万次的磨炼。
而罗维的这一枪、也同样如此。
他以自身的理解，汇聚庞大的计算力、也真正做到了随心而发，随心而动！
这样...
“也才对劲！”托尔不怒反喜：“只有蛮力的战斗不过是野兽的斗殴，只有野蛮的角力也不过是蛮牛的做法！”
“现在的你——才有资格当我的对手，狂猎之王！”
雷神托尔，是斗战的狂人。
祂是战神，也是武痴。
见猎心喜、战意愈发高昂之下，周身缠绕的雷霆自然也更加的汹涌爆裂起来。
神欢喜，神也在愤怒。
“来吧、狂猎之王，我们继续吧！”大声的呼喊中，托尔再次提起了名为【妙尔尼尔】的重锤。
锤面与长枪的枪尖分离，雷神主动地与罗维拉开了距离，但却并不是想要退避，而是为了积蓄起更强的力量、为了展现更强悍的雷电的天威！
祂再次在猛烈挥击着，激起更加磅礴的雷霆电光。
丝丝缕缕、银白色的光线在瞬间汇聚于周身，化作一片悬浮在天空的苍茫雷海。
那雷霆的海洋粉碎了覆盖范围之内的一切，尘埃、浮云、气流，乃至是其所立的天空的概念都被雷神的重锤所碾碎，破碎的概念化作纯净的能量被托尔身上的幽蓝色魔方吸收，转化为纯净的神力，推动着祂产生更多、更强的雷电。
内外交互、源源不断般的，雷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
此为...
“万雷劈响的雷神风暴（MjÖlnir）！”
雷神托尔高举重锤，隐藏在甲胄头盔后的双眼也同时化作了璀璨闪耀的雷霆电光。
罗维的面容严肃了起来。
庄严肃穆。
他知晓雷神托尔已开始展现祂最强的力量，这是北欧最强战神‘力’与‘技’的结合，是祂战无不胜的极致力量。
于是在这迎面而来的冲击之间，在这衣袍翻滚、甲胄被雷神落下的万雷映照出一片反射光华的时间间隙之内，他紧握住风暴的长枪、轻微的转动着。
面具后的双眼轻轻地闭上。
微微抬起的枪尖，直指着所立的天空穹顶，徐徐微风扩散出无形的涟漪，轻微荡漾着...
随着轻盈流转，罗维的意识逐渐放空，他在以风暴之王的身份，感受着世界本身存在的气息，感受着星辰自身的转动。
以他所掌握的原初之‘乖离’，贴近这片被神话覆盖的界面。
至少在此刻，与雷神托尔的战斗不掺杂任何的阴谋阳谋，没有任何的外物施展，有的只是纯粹的力与技的交锋，那么罗维也当回报以自身在这段时间，这场战斗中所有的感悟。
这是尊重，也更是一个机会。
重压之下、才能有蜕变，而时至今日，也仅有战神托尔，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武艺带给人形体的罗维这种压迫。
那么、他所谓的最强，应该是什么？
剥离亚特兰蒂斯机神的力量，剥离那夺取自希腊克洛诺斯的星空要塞机体。
他最强的，应该是什么？
天之锁的身份？原初星辰转动力‘乖离剑·EA’的显现？又或者是吉尔伽美什那称得上是无穷无尽的，王之宝库中的收藏？
不，都不是。
他最强的，应该是他一路行来的轨迹，那些以众神的消散为印记的丰功，那些以前代的神话终结为笔尾的伟绩。
对神话、对时代的特攻。
既是他最强最盛的力量。
罗维——睁开了眼睛，轻盈却又漫长的微风在同时收束聚敛于他的身上。
在这一刻，他感知到了世界。
感知到了神话界域的膜。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刻，万雷轰鸣，重锤旋转。
雷神托尔的力量已积蓄到了极致。
“狂猎的王，就让我——雷神托尔，来验证一下，你是否有承担这个名字的力量吧！”
雷神托尔将重锤、远远地甩出。
漫天的雷霆电光就如山洪决堤般倾泄而落，自上而下地淹没向罗维的身影。
他的影、在天威面前显得极为的渺小。
地上、地下、天上。
无数的神早已自远空注视着这近万年来难得一见的，王与王之间的交手。
穹宇摇晃更剧，大地哀嚎更甚。
面对着万马奔腾一样的冲击，罗维却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长枪，他于那枪尖、绽放一点风暴的流光。
不再是赤红的原初风暴，不再是乖离剑的力量。
而是他在刚刚那一瞬间领悟到的新的‘风暴’。
螺旋、扩散。
其蔓延的边界，空间褶皱显现、而后破碎，破碎之后的天空仍旧是天空，却又仿佛与之前的天不再相同。
那是神代覆盖之下，星辰本身的面貌。
此一枪，光辉一线，却不见璀璨华丽。
此一枪，更不见雷神托尔那种惊天动地的奇景，
但这一枪，却能终结任何神话。
此为——
“闪耀于终焉之枪（Rhongomyniad）！”
伦戈米尼亚德。
罗维以他所知晓的‘圣枪’为名。
是他感悟了现世的风暴，并从中提取出来的星辰本来面貌的‘风’。
意既高远。
不见璀璨，却能闪耀于任何时代。
随其抬起、螺旋绽放！
整个世界都为其所覆盖——半角的天地，都在同时，与万道雷海碰撞在了一起。
世界被散溢的光芒笼罩在了其中，一切都仿佛落入到了高超画师的画板之中，被精准地抹去了颜色，仅剩下简单的线与面...
与雷神交锋。
逼出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变得更强的，托尔的全力。
不论罗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自此之后，他都将为神话所铭刻。
不是因他的身份。
而是因他的名——
“你叫什么？”最后碰撞迎来，雷神托尔立于雷海的正中央，远远地凝视着那高居璀璨圣枪的影子。
罗维垂眸，大氅绒毛飞扬、金与火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深思。
他说：“罗维。”
他是罗维。
光辉映照下的璀璨之人，踏遍寰宇的神话记录者。
雷神托尔咧嘴：“我记住了！”
“我叫雷神托尔！”
“大神奥丁的长子，北欧战神、雷霆的执掌者，亦是农夫的守护之神！”
这是回荡于天地间最后的话语。
亦是铭刻于神话篇章之中的言语。
‘在古老的尼伯龙根之诗中，【狂猎之王】曾以‘罗维’之名自称，后世曾考证其源头出处、经过多方的认证对比，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狂猎之王，与美索不达米亚以及希腊神话里出没的贤者有着一定的关联，甚至就是其本人。’
‘这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只是遥远的神话时代，真有这么一个人、在那个古老的世界里，走遍每个地方，留下不同的事迹，因而被视作神话也说不定。’
‘《世界神话考证》’
“罗维...吗？”
接回了落下的赤红长枪、紧紧凝望着高空那不可思议的战斗画面的雪山女神也忍不住捏紧了枪柄。
她记住了那个回荡在天地间的名字。
虽不愿意承认，但她其实也很清楚...至少名义上，罗维与托尔的这场战斗，是为了保护她而进行的！
很多的事情，斯卡蒂其实都很清楚，包括了罗维只是拿她当工具人的事情，包括了他之所以保护自己、绝非是为了自己好，而是不想失去自己这个了解北欧世界、了解北欧众神秘密的‘知识库’。
雪山虽纯粹无暇，却并不愚蠢。
她知道。
但莫名的思绪...还是忍不住浮现。
见他人为自己而‘奋战’、见他人为守护自己而‘声嘶力竭’的莫名情感。
无法压抑。
因为这是‘人性’。
是神维持其人格存在，绝不能缺少的、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