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拉莱耶，克苏鲁侯汝入梦
公元十八世纪的法兰西毫无疑问是一个混乱动荡的区域，新思想的潮流在这里形成了涌动的风暴、冲击着旧世界的贵族势力。
但旧势力贵族总少不了自保的手段。
作为‘刽子手’的夏尔·亨利·桑松曾斩首过的人里面。也并不缺乏‘顶缸’的存在。
那是封建大贵族为应对危机而提前做好的准备。
准备一个自认为自己既是大贵族本人的‘傀儡’，毫无破账地将之推上处刑台，自己则借机脱身...
“但这里是十五世纪，这里也根本不是处刑台！”莫扎特立刻反驳，似乎全然忘记了此刻的危机：“你觉得制造特异点的人会需要用这种方式应对危机吗！？”
“那可不好说，居安思危——这是我从一个自东方而来的魔术师那里知道的一句话。”
夏尔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不不，肯定是分身——”
“是傀儡！”
“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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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
“...”
这就是后世法兰西的英雄吗...圣女贞德本人默然无语。
她看向了站在身前的罗维，恰好看到对面那位后世的法兰西王妃也看了过来。
玛丽微微扶额地看向了对面的罗维：“稍微、失礼了。”
“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
罗维摆了摆手。
“没关系，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唔？”玛丽王妃歪了歪头：“啊、也是呢？”
对于自己的这两位异性好友，玛丽其实也还是颇为喜欢的...对待朋友的那种喜欢。
虽说她也知道他们两个都爱慕着自己，作为王妃的自己也早已明确拒绝过他们，但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这份友谊，对玛丽王妃来说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
所以这样吵吵闹闹，或许也是不错。
如果能在吵闹中老去...
“抱歉，我走神了。”玛丽中断了略微发散的思维，回过神来。
她看向了罗维身后、圣洁凛然的圣女贞德：“您是圣女贞德本人、对吧？”
“如此圣洁的气质、我早该想到的才对！”
不同于莫扎特和夏尔那种莫名其妙发散的思维，在龙之魔女出现的刹那，玛丽就已知道——眼前的少女并非是龙之魔女，而是货真价实的法兰西救国少女。
他们、或者说，后世所有法兰西人所仰慕的英雄。
这是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但在龙之魔女出现的刹那，两者之间有了对比，这样的真相自然浮出水面。
若说傀儡、若说分身，那么两者之间的气质不该如此不同。
没错。
与眼前的圣女相比，那龙之魔女的气质毫无疑问是略显深沉的...
“所以吾说，汝等太失礼啊！”
砸穿了玛丽王妃的固有结界。降临于此的龙之魔女看了看那边还在争吵的莫扎特与夏尔，又看了看这边突然一片和谐交流，就差在这坐下喝茶聊天开茶话会的玛丽王妃、罗维与另一个‘自己’。
自己似乎被忽略了！？
她忍不住龇牙：“吾乃龙之魔女，携带着怨恨与怒火而来的‘让娜·达尔克’！”
龙之魔女的再次宣言让圣女发出了一阵轻咦。
注意到了吗？
不愧是另一个‘自己’...
然后她就看到圣女贞德摆了摆手：“唔，也、也不是那么圣洁美丽...”
“...”
过分！
太过分了！
“你们...”庞大的魔力在这一瞬从魔女的体内涌动而出。
黑色贞德体内的魔力极为庞大，具备着最顶级规格英灵从者的能量，因其本身的存在既是吉尔·德·雷对圣杯许下的愿望。
庞大的圣杯魔力构成了她的灵基，不完整的第三法的力量编织出了她的灵魂。
四面空气扭曲、光辉璀璨的法兰西宫廷殿堂如同被熊熊烈火灼烧一般流露出焦黑的痕迹，莫扎特与夏尔停止了争吵，玛丽，罗维与贞德也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看向了那立于宫廷后方深处、台阶之上的黑色少女。
那穿着黑色甲胄、外罩绒毛大氅的黑色圣女手上显现出了漆黑的邪龙旗帜。
那邪龙旗帜的大小模样与圣女贞德手中的鸢尾花旗帜几乎一模一样，然而旗面上不同的图案，却给人一种完全迥异的感觉。
圣女手中的旗帜圣洁璀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追随那崇高的荣光。
而魔女手中的邪龙旗帜却带着一股凶狠暴戾的气息。
震慑灵魂、让人屈从的‘暴力’！
心中恼怒之下、黑色的贞德显现出了自身的力量，涌动的魔力扭曲了空间，飘扬的旗帜高高抬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从者。
她咧嘴、冷笑，头上的黑色头环箍紧额前发丝，银白的短发在随着身形晃动而摇摆、环绕着俏丽精致而略带冷意的面容。
“胆敢在吾之领地作乱——”
“汝等，做好步入末路的准备了吗？”
沉重的压迫之下。
莫扎特额头渗出了冷汗，夏尔紧握住了手中的斩首大刀，玛丽王妃呼了口气：“这就是‘圣女贞德’的反转吗？”
她眼角余光始终注视着罗维与贞德。
圣人与圣女...
贞德手中同样出现了鸢尾花的旗帜，她看着那另一个满是怨恨的‘自己’，脸上略带复杂。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职责。”罗维知道贞德在想什么：“该由你解决的，我不会打扰。”
“感谢您的仁慈、”
“这可不是仁慈。”罗维笑着伸手，揉了揉贞德的脑袋，让贞德略微眯起了青色的眼瞳，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她还只是个生于乡村的小姑娘的时候、在教堂里祷告，得到‘主’的启示那一瞬。
她低下了头，听着罗维的话语：“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应尽的职责，那虽然不是真正的你，但也是因你而存在的——龙之魔女贞德，本该由圣女贞德去‘解决’。”
“而我、有着另外的职责。”
他收回了手。
贞德深吸了口气...感觉，力量在涌现。
这是来自‘主’的启示。
亦是属于她、属于圣女贞德的力量。
“我明白了。”
“汝等——未免太小看吾了！”
他们的话语当然没能瞒得过黑色贞德，龙之魔女再次恼怒，她是魔女而不是圣女，她没有如圣女贞德那样灵敏的感知，所以也不知道罗维是谁、但唯有自己被他忽视这一点，让魔女感到莫名其妙的...恼怒。
就像是得不到长辈关注的小孩一般的，恼羞成怒！
“今天，汝等、哪里都逃脱不了！”
漆黑的邪龙旗帜在魔女的手中挥动，身上披着的大氅猎猎飞扬、狂暴的魔力在瞬间贯通了固有结界，有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并非是已被罗维收服的法夫纳，却也是‘龙’——是不同的、混乱而邪恶的龙。
龙之魔女本身并非是龙种，也更不像是公元五世纪的不列颠之王亚瑟那样，持有着龙的血脉与力量，但或许是作为圣女反转的一面的她在被圣杯构筑的时候被加持了天主教圣人的力量——她获得了驾驭恶属性龙种的能力。
圣女玛尔达与圣人乔治的反转。
庞大的龙身上覆盖着与法夫纳类似的漆黑鳞甲，张开的翅膀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的穹顶、沉重的龙威铺天盖地而落，让莫扎特与夏尔的呼吸都在同时凝滞。
龙之魔女，仅凭召唤龙种的力量，便能以一己之力匹敌复数的强力从者！
而此刻，她也正是要以一己之力，解决眼前的从者。
包括‘自己’在内的...
所有敌人！
玛丽王妃的固有结界已破碎，不同邪龙的出现自然也瞒不过外界之人。
齐格飞几乎在同时站起身来。
法夫纳也扬起了硕大而狰狞的龙首：“那是...先代的法夫纳！？”
法夫纳是诅咒的恶龙。
屠龙者必将为龙的诅咒、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这是个传承的‘名’。
法夫纳是一系列。
被齐格飞斩杀的法夫纳、是终末的法夫纳。
但回应龙之魔女召唤的、可不只是祂，而是所有的‘法夫纳’！
“恶龙吗...”
齐格飞紧握住了手中的重剑。
他下意识地想要冲向那恶龙气息宣泄之处、但下一刹那，脚步却突然顿住。
法夫纳也转动着金色冰冷的龙瞳，将目光投向更远之处。
庭院里的藤丸立香从床上弹跳起身、只在片刻，白色的迦勒底亚斯御主作战服就已穿在身上：“玛修，有敌袭吗？”
她看向了站在窗边、紧身甲胄勾勒饱满曲线玛修。
玛修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盾牌，粉色的及肩短发飘扬间，凝视着天穹远处。
瞳孔闪烁、朱唇张开。
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满脸呆滞。
立香愣了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天空。
夜色茫茫依旧，但在此刻却已没有了闪耀的群星。
在那天穹远处。
在那法兰西腹地核心，巴黎之所在...
浓郁的水汽凝结成了磅礴的水雾，如汹涌的大海于天空波折荡漾，无数水流自地面拔地而起、贯连天空与地面，远远看去，如同支撑起恢弘宫殿穹顶的恢弘支柱。
不、不是如同。
那确实是宫殿。
因为在那其下、有庞大的身影矗立，如端坐在虚空的王座一般，无数延伸而出的触须挥舞拍击着水流，发出阵阵哗然乐曲，像极了喜好音乐的王者在轻轻的敲击着擂鼓。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玛丽王妃破碎的宫廷缓缓消散，所有人、所有的从者，都在这一瞬面容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他们感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压迫。
感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威胁。
就连龙之魔女也是...
吼！
身后的前代法夫纳仰天咆哮。
叫声急促而冗长。
像极了感受到危机的恶兽发出的凄厉尖叫。
黑色的贞德也扬起了头。
她看着天空挥舞的触须在垂落间靠近，挥击而过，扬起猛烈的风暴。
看着无穷水汽迎面而至，如同海水倒灌世界一般的袭来。
这是什么？
龙之魔女想不明白，其他人更不清楚。
但罗维却笑了。
“我说过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而祂、既是我的‘对手’。”
罗维的声音回荡于世界。
巴黎，王宫，巍峨耸立的城堡之上，也有人高举着人皮包裹的书籍，高呼着：“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
“请您，复苏吧！”
吉尔·德·雷满脸狂热，满脸激动，他的身形比之前更显得枯瘦、他的双眼几乎整个突出，眼球的周边能清晰看见恍如蠕虫一般蠕动的细密神经，他抬起的双手没有丝毫的血肉轮廓，有的仅是皮包着筋骨、如早已枯萎的枯木一般，干枯尖锐，摇动间似会随时断裂。
虚弱、衰老...但吉尔德雷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因为他看到了。
曾也是天主教虔诚信徒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主祷告，因为从未得到回应。
而现在。
他却真正地、看到了神明！
看到了来自宇宙终极深渊的存在。
看到了...
“旧日支配者！”
“永恒的存在啊——”
“降下您的慈悲，庇护您的信仰者...”
“洗净这污浊的尘世吧！”
端坐‘宫殿’之上的庞大身影触须甩动、敲动鼓乐般的声音却随之一顿。
震动、摇晃。
世界仿佛撕裂一般地...两道光芒在那庞大的身影之上显现。
那是‘眼’。
却更像是隐秘于深海河床最深处的海眼旋涡一般...
带着无尽的幽冷。
带着无尽的混沌。
带着无尽的...
让人心神颤抖的恐怖。
天空彻底昏暗，汹涌的恶意在瞬间笼罩四野、无数人恍惚回神，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青铜建筑环绕之间。
古老的钟声随之响彻，‘当当当’的声响像是从时间的尽头传来。
他们置身于钟声之中。
却有一种想要叩拜的冲动。
想要叩拜那端坐在虚空王座之上的身影。
想要叩拜那居于宫殿中央的存在。
伟大的存在于此复苏。
深海之下的拉莱耶，‘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