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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艾视线定在门上,一语双关:“可那半颗心就当真只剩半颗心了......”
半颗心复原不了,半颗心都给了姬钰。
药神君见她愁眉复紧锁三分,一时半会儿估计都难释怀这事,便转了话题,询问她近日状况。楠艾心思全然挂记屋内那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
不多久,天后从里边走出,两人端正身,恭敬行了礼。
天后眼眶泛红,是伤透心落了泪。
见楠艾过来,天后心中生喜,愁绪顿时挥扫了几分。上前握着她手,轻拍叹道:“我已不知该如何同他劝说了,这心都割了,他却是一点儿不心疼的模样,却不知割在我这做母亲的心头啊!你去帮我骂骂他,狠狠地骂!”
看着天后眼中泪花朦朦,楠艾着实觉得昱琅这事做得过分,他毫不在乎,却不知做父母的心里多痛。
步入屋中,楠艾寻着那熟悉的身影,只见昱琅正靠坐在床头,目光落在前方灯盏,好似定了穴,一动不动。
她心间微拧,他看上去......瘦了不少啊。
楠艾缓步走过去,至床边停了脚步,这才将他面容看个清楚——两颊微微凹陷,眼眶泛青,双唇失色,哪有半分平日里温雅俊逸的翩翩风采模样。
楠艾腹中积攒了一堆训斥的话,悉数散在了他这虚弱苍白的面容下,没忍心再责问他。
何况......他们不过是仙友,不是仙侣,她有甚资格像个遭到背叛的情人一般对他指指点点、数落责备。
楠艾不由一叹,暗怪自己容易心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药神君说你得静躺养伤,你坐得这般稳当,是不想赶紧恢复了?”
昱琅眼睛颤了颤,视线转向她,木然的神色缓缓聚了些光。默看她片刻,扯出一抹苦笑,自哂道:“我倒是忘了,你好奇心最旺盛,定会来瞧我如今的落魄样。”
楠艾坐到床沿,抱着双臂,挑眉故作打量:“还有心情奚落我,看起来并不落魄嘛!除了......比平日里略微娇软羸弱了些。不过,能瞧见三殿下的别样风情,实属难得,我今日也不算白来。”
“哈哈!”昱琅不由被她逗笑出声,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处,一阵蹙眉抽气,捂着胸口弓着背。
楠艾惊得忙扶住他肩头,也不知这伤该如何是好,无措又焦急:“你可别再笑了,不然如何好得起来?是打算躺在药神殿赖着不成?”
昱琅待痛感缓过来,坐正身,故意怪道:“既想让我快些好起来,怎还说些个笑话故意刺激我。我想你是没打算让我恢复。”
楠艾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也不再逗着玩笑话。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些许,言语间完美地避开了他割去半颗心的事。
渐渐地,也不知话题如何就绕到了姬钰身上,楠艾忽沉默下来,抿着唇,视线盯在他胸口处。
亲手剖开胸膛,将心脏生生割去一半,多痛啊!又该有多大决心?楠艾却目光一沉,那是多愚蠢的决心!
昱琅低头看去,其实早已瞧出她心思。楠艾平时心事也都全然显露在脸上,就如此时,即便同他打趣许久,绷着的面容仍泄露出她不愉的情绪,她在隐忍。
他想,她大抵很失望吧?
“如果想骂,那就骂吧,我准许你骂我。”昱琅颇为大度地说。
楠艾抬头,嗤鼻冷哼:“呵!骂你还需你准许吗?这会儿晓得端起你三殿下的架子了。”
昱琅勾唇浅笑:“除了天帝天后,还没谁敢当着我面骂半句,我若不事先端好架子,待会儿被你骂得体无完肤,岂不很损面子?”
楠艾静静睇看他,来之前,要骂的话早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有些骂语甚至堪称狗血淋头。可此时,她想的却是:他是否后悔过为姬钰割去半颗心。
她未说话,昱琅便耐心等着。其他人的话,即便是和颜的劝慰,他听得也多少刺耳,略带嘲讽。但楠艾说的话,无论说什么,都是她内心诚然想说的,她不爱遮遮掩掩,他喜欢听她说话。
责骂的话,楠艾再提不起半点心情。一开始从澧兰口中得知此事,心境冲动些,冷静过后反倒觉得事情已然发生,那半颗心,终究回不到他身上。
最重要,是他心甘情愿割去的,旁人再如何嘲笑他的荒唐,痛骂他的失智,于他而言,恐怕觉得是件值得的事。为了心爱的女子不顾一切,大抵深深爱着对方才能如此吧?
楠艾喉咙顿生几分酸涩,她不免吃味,嫉妒谈不上,起码她决计不会要求喜欢的人为自己而伤害身子。
只是,确有些许羡慕,姬钰即便移情别恋,昱琅仍可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不过,他使劲使错了地方。
楠艾飘散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目光,几分专注而严肃:“你毫不犹豫为姬钰割去了半颗心,可曾想过,剩下的半颗心,对于将来与你携手一生的人,是否公平?”
她不直接问他是否后悔,而是换个角度让他自行忖量这个举止是否值得。
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藏在心底的些许怨念。
而这短短几句问话,就像握着一把无比重的铁锤,狠狠敲在昱琅心口,比此时的伤口还要锥心百倍!又似砸在他脑袋上,震醒了他的彷徨。
他割下那半颗心时,多少带着自负的心态。想看看姬钰究竟对他能有多无情,想让她见到那半颗心时可以悔恨自己提出的要求。可她只是在求他时不停地哭,却在看到他掏心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欣喜笑容。
终究,他的心对姬钰而言,只是颗可以令她喜欢的人长寿的药物,而不曾珍惜珍视。
他用半颗心换了惨痛的教训,彻底醒悟,同姬钰断绝了关系,更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楠艾的话......
他从未考虑过,这于将来同他相恋相爱之人,会是一件不公平且痛苦的事。
除了怔愣看着她,昱琅做不出其他反应。
楠艾眼里的晦涩,在她问出那段话时,毫不掩饰地入了他的眼。他曾隐约明白楠艾的心思,此时仿佛在她略显伤色的眼神里,瞧明确了一般。
他蓦然觉得惭愧!
说完该说的,楠艾好似卸下重担,有些乏累,便让他好好养伤,有空再来看望他。
她转身走时,昱琅下意识握住她手腕,隔着衣裳布料,仍能感觉她手腕很纤细,一掌裹满有余。
“楠艾......”昱琅嗫嚅着话,可半晌,一片安静。
楠艾不动声色抽开了手,转身朝他一笑:“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要人哄着睡啊!”
昱琅面色罕见地沉了下来:“我不喜你强颜欢笑的样子。”
楠艾一听,笑容顿时僵住。气恼地瞪着他,还不是希望他早日康复不要多心吗!也不看装笑有多累!
“我也不喜看你虚弱得像个老头子的样子!丑得很!”
骂完,她头也不回,用力踩着步子离开,这算是她今晚憋足的话中,唯一骂出来的话了。
随着哐哐甩门的巨响,楠艾早已消失在昱琅视线内。他却仍盯着房门,良久,勾起一抹笑,摸了把自己的脸——很丑吗?
眉间愁绪散开,舒展了不少。
自从昱琅身子痊愈,楠艾就觉得他好似变了些,最大的变化就属——对她殷勤了许多。
嘘寒问暖这种小事也就罢了,时不时送些小物件,亦或邀她下界去赏花尝美食?
两人的关系用澧兰的话来形容——还未明明白白捅破的窗户纸。
楠艾琢磨不出昱琅是将她当作比普通仙友关系更好的仙友,还是比亲密仙友关系更好的仙侣。
他未道明,她便不猜也不问。即便因为他的示好而暗自心喜过,也不想去主动将关系说破。
这般暧昧不明的状况,持续了三百多年。直至楠艾将要第二次历劫,成功后可飞升为星君。
天庭百花殿,水榭庭院内,溪流潺潺绕庭蜿蜒,百花艳艳夺丽盛放。
听得一清越女音惊诧道:“脾气火爆?这可同其他仙家传言的高冷孤傲完全不同啊!”
楠艾饮了口花蜜,舒服地一叹,言之凿凿道:“旁人看到的皆是假象。我同老祖生活百多年,岂不清楚他的性情和脾气?”
澧兰这么一听,也就信了,又好奇问:“如何火爆?能将归墟给毁了么?”
楠艾挑个眉梢:“何止呢!”